早晨,L先生起床,他伸了伸懒腰坐起来,“L先生你好!美好的一天开始了,现在气温20°,湿度40%,微风,适宜锻炼”,智能系统探测到他起床,自动播放早安问候语。他是一个有房子的(机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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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床走到窗前,感应到人体信息,窗帘慢慢地自动移开,外面的光亮照进来,屋内淡雅的灯光消失,他透过宽阔明亮的窗户往外看。他身在17楼,前面没有高楼的遮挡,远处的景色一览无余,前方的住宅都是排屋,一排排的错落有致,路上,早起的人在跑步锻炼,也有人牵着机器狗散步,空中无人驾驶飞行汽车已经开始忙碌,像勤快的灰褐色鸟儿在城市森林里忙碌寻食。他极目远眺,在更远处,看到一座方形建筑。巨大的霓虹灯屏招牌如同孔雀开屏的尾巴,在H星球单调乏味的黄色中显得艳丽无比,跳动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中金色Casino字样特别亮眼。他猛的一惊,往后退了两步,心扑通地跳,他慌张地说道“关窗帘!”,窗帘慢慢移动,自动窗帘的缓慢速度远远赶不上他迫切的心情,他恨不得跳过去动手拉。方形建筑是赌场,他看着如同被针扎眼,刺痛无比。那个令他害怕的场景是他心中的永远的阴影。
两个3米高的赌场保安把他从无人驾驶飞行汽车里揪出来,从无线脑机连接传输的画面里,他看到赌场里的Paul被两个3米高的保安紧紧地按住。
L先生走到卫生间洗漱,他用手轻轻触碰弹开墙上的柜子,从里面拿出电子牙刷开始刷牙,他留意到镜子旁边放着洁面泡沫,一定是Mary替他准备的,以前Paul用这样的洁面泡沫。他摸摸光滑的脸,心说,我这新鲜出炉的脸用不着洁面泡沫吧!刷完牙,他用细绒纤维毛巾擦脸,就洗漱完毕。他来到餐厅时,廖武元、千代子小姐和丰盛的早餐等候他多时了。
廖武元面前餐盘的内容是:一个牛肉馅饼、一个煎鸡蛋、两颗草莓,草莓被切开煎得有一点点焦,上面撒糖霜,还有一杯能量饮料。他对面的餐盘里也放同样的牛肉馅饼、煎鸡蛋、草莓,只不过配的不是能量饮料,而是一杯太空水。一看就明白,对面的早餐是给L先生准备的,因为千代子小姐只能喝酒水,不能吃饭。作为房屋的新主人,他要显得客气,先和他们打招呼说早安,顺势走到廖武元对面坐下。廖武元热烈招手,千代子小姐浅浅微笑,廖武元说:“千代子小姐照我的早餐,同样做了一份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L先生感谢他们的好心意,当然说喜欢。他用叉子叉起一颗草莓,送到嘴里,细细咀嚼,确实甜美,带着一点点酸,恰到好处的酸。他又拿起水杯喝一口太空水,清甜甘冽,早晨的清爽气息润进身体。不知道是廖武元心思敏捷还是千代子小姐心细如发,给他准备的太空水正合适,他不需要也不喜欢能量饮料。他美美地吃早餐,嘴角含着嘉许的笑,频频点头。
千代子小姐开心地笑,对食物的赞扬是对做菜人最好的奖励。廖武元看了看她,又转头骄傲地看着L先生笑,好像早餐是他做的。
L先生对千代子小姐说,“你也倒杯太空水,一起吃早餐吧!别忘了你是可以喝水的。”千代子小姐看一下廖武元不说话,似乎要等他同意,两个小手绞在一起,脚尖微微地抬起,很细微地抬一下,很快又放下,动作幅度极小,不易察觉。不过,敏锐的L先生还是注意到了,他还看到她看廖武元时眼神里含着情、含着笑,看来他们不仅仅是主人和保姆机器人的关系,她既是在请求准许,更是一种对廖武元的依赖——爱人之间的依赖。L先生被输入太多情感信息,对这些“小动作”、“小细节”很敏感。不过,他悲哀地想到作为一个观察者,可以做到敏锐敏感、洞若观火。但作为一个实践者,尤其面对Mary时,自己又是一个愚钝、迟疑的人,人类的情感太过复杂,非一朝一夕能够理解和感悟!路漫漫其修远兮,来日方长,继续学习,继续实践。
廖武元跐溜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L先生说得对,千代子小姐,你快过来一起吃早餐”,他伸出手就去牵她的手。千代子小姐扭头走向茶水间。廖武元落了空,傻乎乎地伸着个手,他干咳两声回到悬浮座椅上,对着L先生傻笑。他也笑,“她回来了。”千代子小姐手里拿着一杯太空水,径直坐到廖武元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到餐桌上,扭头看一眼L先生,再转头向着廖武元害羞地笑。廖武元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又神采飞扬起来,嘴里咬一大口牛肉馅饼,像野猪啃食般努嘴巴。
L先生的新生活从幸福快乐的早餐开始!
他们边吃边聊,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其乐融融。吃完早饭,廖武元上班,千代子小姐送他到门口,L先生回房间开始学习。说起廖武元的记者工作,不如想象中的精彩,其实挺无趣的。H星球N市的生活井然有序,波澜不惊,人们长时间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如藏身于高山茂林中的一汪波澜不惊的碧水,鲜有发生吸引眼球、耸人听闻的突发新闻,他平时主要采访些市井消息或者委员会发布的公告信息。所以,当他听说机器人L先生买房的故事,如同在平静湖面发现移动的“水怪”身影,赶紧去采访。N市以外的地方要么是生产基地,要么是太空基地,不像H市这样天气宜人,经常会刮十级大风,它们差不多与城市绝缘,只有特定的少数人固定来来往往,也挖掘不出什么新奇的事件。不过,他今天要去太空基地采访一件重要的大事——H星球的飞船更新换代了。L先生知道飞船由反物质能量推进,可以超光速飞行,廖武元介绍飞船FH330代进化到FH660代,他还发了几个链接供L先生研究。
晚上,廖武元下班回来,千代子小姐给他准备好晚餐,L先生坚持自己做晚餐,他一副好手艺不能浪费,但与他们一起坐到餐桌前用餐。廖武元的餐盘用杂蔬打底,上层是鱼排和羊排,配一份蘑菇汤;L先生给自己做金枪鱼寿司,搭配芥末章鱼。廖武元喝红酒,L先生喝低度调和酒,千代子小姐喝太空水。L先生和廖武元举起酒杯邀请千代子小姐一起碰杯,“开动!”
L先生学习一点天文和飞船知识,吃着饭不忘关心新飞船的新闻,向廖武元打听消息。廖武元回到1713房间后对飞船不感兴趣,他关心千代子小姐,他吃饭时很忙碌,一边回应L先生的话,“非常漂亮”,一边用汤匙喝了一口蘑菇汤,对千代子小姐献殷勤说:“好喝”,然后又转头对L先生说话,“升级了不少功能,反物质储存器进行了加固密封,完善了与其它飞船桥接的功能。”
“这样说来是不错”,L先生用手做悬浮在空中的动作,“今天,我感受了一下失重状态,还把FH330代飞船的操作流程都学一遍,不谦虚地说应该能操作了,FH660代飞船没有找到结构图。”
听说L先生在那么短时间仅仅通过模拟观摩就学会操作飞船,廖武元一愣,稍觉不信,可能与他就相处两天还不熟悉,没有求证也没有表示怀疑。他放下汤匙,解释两代飞船升级的地方,“两代飞船的操作流程基本差不多,FH660代飞船完善了桥接功能,所以,飞船对接时的操作流程稍微繁琐一点”,他两个手平行相对做桥接的姿势。L先生热爱学习,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感兴趣,边听边想有机会要到飞船上去看看。
他们在欢乐愉快的气氛中吃完晚餐,坐到露台上继续聊天,主要是廖武元和L先生说话,千代子小姐安静地坐着听,笑吟吟地看他们两个人。有了千代子小姐的倾听,廖武元话语越来越多,不时夹杂稀奇古怪的手势,思维越来越跳跃,好像喝醉酒的、胡言乱语的广播员,好在L先生思维比他还活跃,不仅能跟上他的节奏,还能给他提供更多的知识。要知道他天量内存里存有海量的信息。不过,他更喜欢听廖武元讲现场采访时遇到的趣事逸闻,对他来说这些都是生活中新鲜的事物。流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上传视频和信息,再加上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场就没那么重要,工作人员坐在办公室编辑加工就行。但廖武元是频道里的另类,他喜欢深入现场,与人打交道(虽然他在陌生人面前并不擅长表达),说通过人的言谈举止可以洞察其内心复杂的情感。两个新室友惺惺相惜,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廖武元对L先生的博学相当佩服,恨不得他能倾囊相授,希望从他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他们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间聊到很晚,千代子小姐不断给他们续水。唾沫纷飞、说得起劲的廖武元注意不到她的暗示。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用娇柔的声音轻声提醒,“很晚了,廖武元你好休息了。”他如被针刺,从椅子上跳起来,抱抱肩膀,“人逢喜事精神爽,碰上知己都废寝忘食了,哎呀,不觉子夜,怪不得身上凉飕飕的”,他对L先生说:“再聊吧,明天我还要早起上班。”“好的,晚安!”L先生很识趣,说完就起身回房间。在聊天时,他观察神采飞扬的廖武元的脸,觉得像一种动物,但当时想不出,现在他猛然想到了,像一只鼹鼠!眼睛耳朵都不大,虽然脖子不短粗,但喜欢不断晃脑袋,弹簧一样要跟上翻飞小嘴巴的快节奏,很可爱,嘿嘿!他又想到光顾着与廖武元聊天,忘记连线Mary,现在时间又太晚,估计她早已睡觉,明天再联系吧!
数千年来,人类从古老星球一路来到遥远的H星球,人类掌握了反物质能量、控制了重力,甚至能够超光速旅行。但是。他们不能改变时间直线前行的命运,也无法掌控未来,虽然现在的生活宁静如同瓦尔登湖,没有惊涛骇浪、漩涡涡流,但总是被流淌的河水缓慢地推着前行,前往未知的前方,决计不能穿越过去或者让时光倒流。其间,最大的不幸也许就是友谊之船翻了,最大的幸运可能就是拐角遇到了爱。近期,L先生经历了许多的第一次,他总能不经意间遇到小确幸,算得上长久以来机器人开天辟地头一遭:机器人拥有自己的房子。他不需要努力去争取,刻意去改变什么,需求也不多,美食、学习足矣,平淡的外表不引人注目,平静的生活总被意外的小浪花推着走,不断遇到改变方向的拐角。本来,他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在1713房屋里过小日子,什么也没有做,可是,意外情况又让他又走到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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