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邦联1857年，H星球第四周期第一个工作日。
经过殖民纪念日的假期，由五人组成的裁判小组正式约见L先生，Mary和廖武元、米路陪同前往。裁判小组组长是法律专家伊泉，其他四人分别是哲学家藤田木、历史学家乔治、退休的前任民政委员赫希哲和艺术家何海，五个人当中，只有何海是早期殖民者的后代，不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
裁判小组会议室宽敞明亮，里面设施简洁清爽，中心台位置摆放一张长条会议桌，这是会议室主要的办公家具，裁判小组成员已经坐在会议桌靠墙的一边，另一边放几张悬浮座椅，那里是L先生的位置。从他的座位往后整齐排列数十排悬浮座椅，估计是旁听席。H星球重要会议对全体居民（个体）开放。L先生坐到裁判小组的对面，Mary和廖武元、米路坐到后面一排悬浮座椅上，再后面几排椅子上零零星星坐了一些人，虽然只是初步的见面会，也有好事者来凑热闹。
第一次面对面郑重其事地谈话，L先生略感紧张，他眼神发散四处观察，对面墙上（五人小组的背后）挂着一幅宽大的油画，几乎铺满整面墙壁。画中有一位丰腴的手抱婴儿的年轻女性，婴儿两条小腿不安分地跳动，小脑袋调皮地转动，年轻女性神态温柔地把脸贴在婴儿脸上，眼神中充满爱的光辉。油画整体色彩明亮，画中人物肌体描绘细腻生动，表达出的爱的情感充盈丰沛。他稍加思索，知道这是古老星球的一幅油画：圣母与圣婴。
裁判小组长伊泉首先说话，“L先生你好！”
“你好！”L先生心里忐忑，语气生涩，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努力保持镇定。
“你的申请征集到超过十万点的电子签名，根据相关条款规定，星球管理委员正式受理你的申请，并授权我们五人成立裁判小组”，伊泉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用例行公事的语气向他说明，“首先，请确认你的申请。”
“我，L先生，申请星球管理委员会确认我为人，并授予我星球ID。”L先生这些天没闲着，与他们几个一起做足了功课，预先排演流程。他按照套路进行确认。伊泉问一句，他答一句，不多言多语，又有问必答。交流严格按照程序进行，内容格式化，对话了几句后，他紧张的情绪稍许放松。
伊泉逐一介绍裁判小组成员，首先介绍自己是小组组长，说到四位成员名字时，他们分别微笑点头与L先生示意，他也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复。介绍完毕，伊泉说明裁判的流程，“L先生，我们将在十个工作日内举行三次答辩会，你将依次围绕‘人是自然人、人是社会人和人的伦理道德’三个议题进行答辩，答辩完成后，你作出最后陈述，裁判小组依据答辩和陈述情况公平公开公正裁决，裁决结果将第一时间宣布，同时最终结果上报星球管理委员会签署生效。”
“明白。”L先生肯定地回答。之前的功课没有白做，Mary和米路已经给他详细讲解了规则和程序，与伊泉说的一模一样。
简短而正式的见面会在伊泉的一句“祝你顺利”中结束。见面会是L先生申请确认为人程序中的重要一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和裁判小组对话，但整个过程发生得太迅速，他刚刚平复紧张的情绪，脑袋瓜子才清除嗡嗡声，仿佛刚开始就结束。他自我感觉表情和语气尚可，但对裁判小组成员的长相、神态和语言特点几乎没有记住，他们脸型不一、肤色不同、有人戴眼镜，无法描绘具体形象。不过，他能感觉到他们体现出一种共同的标准化的气质：仪表堂堂、睿智、彬彬有礼中又不可亲近。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伊泉说话一板一眼、滴水不漏。
其他几个人对平淡顺利的见面会持乐观的态度，但也不麻痹大意，他们在1713房间认真总结讨论，各抒己见发表议论。
“星球管理委员会民政委员坚持认为人生而为人”，廖武元喝一口水，他似乎比L先生紧张，急剧跳动的心脏到家才恢复正常，“所以第一轮答辩主题便是人是自然人。”
“第一轮就是难题”，米路讲话切中要点，“毕竟,L先生是制造出来的，不是生出来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不是问题”，L先生信心满满地说，“米路你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Mary你也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到廖武元处他停顿一下，想他应该不是，转头对米路说：“你们两个人其实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而为人’了。”
“我也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廖武元明白他刚才看一眼的意思，涨红了脸，又强调一遍，“我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L先生看看他，眼神中闪现疑惑，但没有说什么，继续集中焦点讨论。
“基因改造和编辑人也是生出来的！”Mary没有理会廖武元强调的话，对L先生说话，语气生硬显得很不高兴，似乎认为L先生对基因改造和编辑人有成见。“我们只是预先删除一些不好的基因，改良一些基因，我们还是‘生而为人’”，米路也说。
L先生被Mary乍然变化的态度搞得不自在，不小心说了得罪她的话，寻思可能她不了解情况，忙不迭地解释，“我看过那段历史，在古老星球时，基因改造和编辑被禁止，被认为不是自然的生育，存在不可控的危险。后来，人类移民到H星球，星球管理委员会才认同和允许基因改造和编辑。”他说了一堆辩白的话，但总觉得词不达意表达不清，因为Mary还板着脸。
廖武元摆摆手，“不管这些，我们集中精力讨论明天的答辩，只要能对裁判小组有合理的解释就行，他们不对每一个观点裁判对错，他们对三次答辩进行总体评估，分析L先生的思维和行为是否当得起一个人，从而得出裁决结论。”
米路认同廖武元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提前做了背景调查，查明五位裁判小组成员的职业特点。他们分别是法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前官员和艺术家，他建议L先生把这些领域的知识都学习一遍，至少做到心中有数、说话有谱。提到学习，L先生沾沾自喜，觉得落到他的强项上。历史方面的知识他已经学得不少，以他的学习能力其它领域的知识一个晚上就能学个大概。
“虽然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但除了知识的积累，还有阅历经验的总结，你这方面比较缺乏。”Mary保持一贯的冷静，口气冷淡，感觉有点给他泼凉水让他保持清醒的意思。
“对，还有性格的分析，情绪的控制等等”，廖武元补充，“还有媒体宣传，民众反应等一系列事宜”，他的话语又开始跳跃，“流媒体现在很多记者关注这件事，我与他们交流过，他们有他们各自主张，有的截然相反、针锋相对、无法调和，我现在只能多留意他们的动向。”
“从上次嘉年华发生的事可以看出，还有很多人持不同意见，甚至有些观点行为偏激的人，这倒有点出乎意外。”米路转头看千代子小姐，她似乎忘却了嘉年华上年轻人与廖武元的“打斗”，她目不转睛盯着廖武元看。
他们讨论的风向改变，从乐观到审慎，L先生不由得皱起眉头，思忖道，事情比想象的要复杂，看来申请确认为人不仅是漫长的马拉松也是一场难度大的硬仗。好在有他们的帮助，“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何况他们每个人都不输于一个诸葛亮。
Mary最后说一句不相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大家就“散会”准备各自回家。L先生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吧！”“你在家好好学习。你现在还没有ID，坐车不方便。”Mary拒绝了他。
“我来送，我有ID。”米路赶紧跑过来。
“我自己有腿，不用人送。”Mary没来由地生气了，扭头就走。
Mary的背影果断干练，L先生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米路跟廖武元挥挥手，耸耸肩做鬼脸，不说话，踮着脚悄悄地走了。
早上，闹钟准时叫醒L先生，“今天是第四周期第二个工作日，气温20°，天气清爽宜人，你将要参加第一次答辩，祝你顺利！”，L先生特意设置的闹钟，早晨第一个声音就鼓劲打气，让人能量满满、元气十足。
他起床洗刷，虚拟屏上播放流媒体新闻，“本星球有史以来第一个机器人申请确认为人，今天开始第一次答辩，让我们一起关注。”屏幕上出现他潇洒的照片，穿着竖起领子的风衣，戴着圆边的帽子，轻松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L先生来到餐厅，千代子小姐为他和廖武元准备了早餐，牛排、鸡翅和太空水。“我让千代子小姐准备的必胜早餐。”廖武元一边介绍，一边伸开两根手指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L先生用刀叉切牛排吃，牛排鲜嫩多汁，他问必胜餐有什么讲究。
“牛排代表牛气冲天，鸡翅代表展翅高飞。”廖武元啃着鸡翅，嘟囔着嘴说。
L先生伸开两根手指，“胜利！”
“胜利！”千代子小姐举起水杯，娇滴滴地喊。
L先生和廖武元按时来到裁判小组会议室，Mary和米路先行到了，坐在后排的悬浮椅子上。会议室后排的座椅上坐了许多人，人们自然地分成两边，一边是支持L先生的，一边是反对他的。人虽然多，但秩序井然，人们都安静地坐着等待，在各自一边的虚拟屏幕上打出支持和反对的标语，具体内容他们没有细看。廖武元和流媒体的记者打招呼，坐到他们那里去。L先生低头从过道往前走，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从两旁闪过，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一下支持他的阵营，人们面容各异，表情一律严肃，所有的目光行注目礼似的跟随他前行，目光所含既不是关切也不是厌恶，一种难以用形容的眼神——陌生的关注，像看足球比赛，但没有激情；像看歌剧演出，但无欣赏的兴趣；似乎是观看体验店里石膏的模特，要看的不是光溜溜的石膏像本身，重点在模特身上的衣服。支持他这边的尚且如此，反对的那一边他根本不敢去看，想必除了陌生的关注外，厌恶讨厌嫌弃谴责之类的神情必不可少。
L先生坐下来，脱下帽子放在会议桌上，机器人送来一杯太空水，他将杯子往前挪了挪。五位裁判小组成员都已落座，他们穿统一的青色宽袍，衣领上镶金黄色边，挂金黄色的穗子，伊泉的多了一圈红边，可能代表他是组长。
“L先生，昨晚睡得好吗？”伊泉等L先生坐好，立刻笑眯眯地和他问候。
“很香，还做了一会儿梦。”L先生笑着回答，努力让语气显得平淡。
“做的什么梦，能说说吗？”伊泉笑了。
“梦见我答辩都通过了。”L先生机智地回答，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并没有排练，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份小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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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轻声笑，严肃的会议室里有了缓和的气氛。支持L先生的一方见机快，在虚拟屏上打出一个正在睡觉的卡通人物，鼻子里喷出美梦的泡泡，里面写着“L先生好梦成真！”看来他们是经验丰富的拉拉队。
“好，现在正式开始吧！”伊泉对L先生说，他整了整衣领，正襟危坐，转头与两边招呼，“开始吧！”，其他四位小组成员都点点头。
“H星球第十八号重要事务申请，L先生请求确认为人，并授予其ID，星球管理委员会授权本裁判小组进行裁决，本人是组长伊泉，现在，我宣布第一次答辩正式开始”，伊泉向着L先生，向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郑重宣布答辩开始。
藤田木第一个提问，“L先生，‘生而为人’是人类的自然属性，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古老星球到H星球从未有人提出过质疑。你，是工厂制造出来的机器人，规范的流程回溯可以查明你的生产编号、生产过程，乃至第一个零件的出厂日期，这一点也不容辩驳。现在，你提出申请确认为人，相当于要否定不容辩驳的事实，挑战毋庸置疑的历程，请你说说你的看法。”
坐在后排的廖武元与Mary、米路相视一笑，大家心里一致想：果然被猜中，要讲“生而为人”。
L先生不直接回答藤田木的问题，他指了指裁判小组身后的油画，“各位裁判小组成员，请问你们知道这幅油画吗？”五位委员都转身看了看油画，反对他的虚拟屏上放出油画的放大照片，巨幅画面覆盖在会议室的上空。“认识，《圣母与圣子》,古老星球的油画作品”，藤田木说。墙上的画、屏幕上的画如同照镜子，又像孪生的姐妹抱着长相相同的孩子，温馨的光亮交相辉映，柔和的气息溢满会议室。
L先生自己也盯着“两幅”画看一会儿，似乎要从中获得体悟。随后他说，“H星球是来自古老星球的殖民人类开发的，也就是说认祖归宗H星球人类源于古老星球人类。从古老星球远古时代开始，人就一直在思考和探索，人是从哪里来？最初的思想记录在宗教典籍和神话里，这幅画就是一个远古宗教的题材画，而这个宗教认为，人是由上帝创造的。还有一个神话里讲，人是由一位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女神用泥捏成的，它们都有共同点，就是说人是创造出来的。”
“但主流的历史学家都认为这些是宗教和神话，是早期人类一种创造性想象”，乔治是历史学家，他通晓历史知识，和L先生讨论起来，“主流的观点认为人是由猿进化而来的。”
“人一直在进化，这个观点大多数人都承认”，L先生心想，说到进化就不是生而为人了，“但从何进化而来，进化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我们清楚知道的事实是：从源头来说，生命起源于单细胞，后来经过漫长的岁月突变成多细胞生物，直至最后有了胎生的人，从宇宙无穷的时间观察，那段进化的岁月可以缩小到一瞬间，从这个角度看人不是生而为人。从另一个角度看，早期殖民者踏上H星球的土地时，对于H星球来说，没有进化的历程，人如天神从天而降，也不是生而为人。”
L先生做了充分准备，但临场所说全凭发挥，粗听有点牵强，细想又不无道理，句句皆出自深刻的思考。后排“观众”不甘寂寞，两个阵营通过虚拟屏互相“对话”，进行一场无声的对抗。支持L先生的虚拟屏上打出了鼓掌的动画表示赞同，反对的屏上打出向下的大拇指图形表示否定。
米路轻声对Mary说，“L先生是学习了不少知识。”Mary赞许地笑笑，心说L先生不止是学习知识，他还在思考。
藤田木说：“人是在进化，认识在进步，在古老星球时，哲学家在与各种观点的斗争中，开始从人的自然属性上揭示人的本质，当时的哲学家认为人是一个有理性思维的肉体。经过漫长岁月的进化，即使在H星球，无论是从认知的角度看，还是从实际的情况看，人始终是生物意义上肉体的人。”反对L先生的虚拟屏上，配合打出鼓掌的动画，写一行字：人是肉体的人！
“我与你们拥有一样的肉体”，L先生撸起袖子，向大家展示手臂，上面还留有一点在嘉年华活动上被年轻人打出的青淤，“这是前几天我被人用木棍打中的地方，它正在慢慢恢复。从结构、功能上看，我和你们不存在差别。”支持的虚拟屏上放大显示出那一块青淤，虽然只是一小片青色，在白嫩鲜活的肌肤上面显得很突出，像象牙白的茶缸里沾染了一块烟灰。几位成员都抬头仔细看，何海用手托起他的眼镜，他有点老花。
“但你的‘肉体’，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是人照着自己的模子制造出来的啊！”，何海用他艺术家的语调说，“经过人工干预，它就不是自然的东西了。”
“基因改造和编辑算不算是人工干预？”L先生不假思索地反问。
Mary在听到何海的问话时，就想到L先生会提起基因改造和编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她听到L先生说出观点后，仍然十分不悦，觉得他对基因改造和编辑人有偏见，把她等同于机器人。当然，坐在会议桌前的L先生看不到Mary，所以他看不见她的不悦，更了解不到她此时的想法。
何海明白L先生想说什么，他说，“我自己没有经过基因改造和编辑，但我不反对，毕竟这只能说是人对自己的改良，或者说是一种进化吧。”
“我和你们几乎一样，但我们之间还是有一点点的差异，就像基因改造和编辑人和你有差异一样”，L先生知道何海是早期殖民者的后代，就趁热打铁地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有差异并不可怕，有差异也能共存，共同进化，你们没有因为差异不承认基因改造和编辑人，就没有理由因为差异而不承认我（机器人）是人。”
支持L先生的虚拟屏上写道“支持！一样都是人”，反对的虚拟屏上写道“基因改造和编辑人不是机器人！”。
赫希哲说：“基因改造和编辑是人主动的行为，符合H星球的规程，并且行为是可控的，应该是人正常进化的表现。”
“正如我刚才所说，对于人如何从懵懂进化成现在高度智慧的程度，大家还有不同看法，但大家普遍认为古老星球的生命是从单细胞经过亿万年的进化而来，其中就包括人，单个细胞简单粗糙的形态与你们现在英俊潇洒的模样肯定无法联系在一起，那是无数次不可控制的突变的结果，至于人进化成什么和机器人进化成什么无人能准确预测。故而，我和你们一样也只不过是进化中的一个正常形态、突变的结果，换句话说，当下我和你们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赫希哲强调要可控，你说我们不能控制，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事”，伊泉笑着对L先生说，他明智地绕过L先生长篇大论的论证，将话题拉回到“可控”的主题。
“我的意思是”，L先生稍作停顿，生涩的话略显迟疑，毕竟一对五，五个H星球遴选出睿智的人车轮战一样交替发问，他不能脱口成章、随口就说，他整理一下思维，这可能就是Mary担心得自己阅历经验不足，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何况他们是五个人加在一起。稍微停顿一会儿，他继续说，“总的来说从单细胞进化成人的过程相当漫长，其中肯定要有很多次基因的突变，否则人就不可能出现在古老星球上，也就没有H星球的我们。我们对未知总是充满恐惧，可是大家要注意，我们不是造物主，没有能力控制一切，预知未来，我们要坦然接受有无数种可能性的未知未来世界，终有一天，接受我们要接受可能前所未见、想所未想、以现在的观点看万分离谱的事实。”
“早期进化是无意识的，现在的人是有意识、自我的进化，对于风险的预防是一种理性的行为。”藤田木从理性的角度进行分析。
反对的虚拟屏上写“理性！理性！”
“非理性因素！”L先生说，他往后在人群里寻找Mary，他想起帮助Paul分析F社区搬迁的事。Mary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因为非理性因素，Paul选择留在古老星球，L先生虽然学习能力非常强，却一直对非理性因素一知半解，也因为非理性因素，她搬到F社区去住，去体会其中的深意。
五位裁判小组成员、后排的人群也齐刷刷地往Mary这边看，米路拉了拉Mary，她甩开米路的手，两眼保持直视前方，仿佛L先生看的不是她。米路前后看看，在悬浮座椅上挪了挪，坐正了姿势，这种不安状让人觉得L先生看的人是他，目光聚焦点转向他。于是，他也抬起头，直视前方以正清白。
“进化，它其实应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果一切都在控制范围里，那就不存在进化。我们要预防风险，那应该去制定相应规程，就像在古老星球，因为有风险，基因改造和编辑人不被接受，在H星球，基因改造和编辑人不仅被接受，反而是占星球人口的多数，因为我们主动去适应而不是断然去拒绝抵挡回避。”
两边虚拟屏上都打出鼓掌的图示，大家交头接耳互相讨论。“你是基因改造和编辑人？”“你不是？”，话题发生变化，阵营也随之多起来，好像分成两边已经不够了。
伊泉笑着说，“我们今天讨论机器人的问题，不讨论基因改造和编辑人。”
……
就这样，答辩进行了一上午，L先生虽然事先进行了充分准备，但是，答辩比想象的要难得多。每位裁判小组成员看上去都那么和蔼可亲，尤其伊泉始终笑容可掬地说话，但他就是看不出这笑容背后究竟想的是什么。他的脑袋嗡嗡地转，额头上微微冒汗，脸红红的发烫。五位裁判组成员轮流提问、讨论，他们也惊叹于L先生丰富的知识、严密的思维和精彩的表现，问题越复杂，探讨越深入。
最后，伊泉向其他成员问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四位成员都笑了笑，“没有了。”大家都往椅子后面靠了靠，作放松状，椅子后面的头枕自动移向前托着他们的脑袋，他们也疲惫了。
伊泉笑着向L先生宣布，“好，L先生，第一次的答辩到此结束，三个工作日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进行第二次答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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