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之中，最先有所感知的是听觉，几段模糊且毫无意义的对话传入白九州耳中。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
“老样子，各项指标正常，就是叫不醒。”
“方法都用了？”
“用三遍了，完全没效果，我等会儿再试试，你那边呢？”
“档案保密，根本不让查询。”
“那你还忙活了半天，摸鱼去了？太贼了吧，我可是老老实实地一直在这儿守着。”
“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他在学校留的个人资料里写过，他有个哥哥，我马上就去联系。”
“行，这种事还是要通知到家里人才行，毕竟局里开支也是很紧张的。”
不知多久之后。
“现在如何？”
“没用。”
“脑电波呢？”
“频率正常，没有入梦迹象，你就放心吧，他昨天参加过离梦检验，不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
似片刻，又似许久许久，另一人严肃的声音响起。
“小子，别装睡了，我们已经发现你醒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没醒吧。”
“奇怪，他的手分明动了下。”
没等太长时间，白九州又听到了第三段对话。
“还没醒吗？”
“没呢，再不醒，今天离梦检验的时间就要过了，得去申请使用‘五号’才行，又是笔支出啊。”
“麻烦！”
“话说还是没联系上他家里人吗？”
“没办法，人在城外，又不知道序号和联络码，直接联系的申请还没审批下来，要不你再试试？”
“手疼。”
“那就等审批吧。”
“我还是再试试……”
只安静了会儿，说话声继续。
“谢天谢地，终于有效果了，老弟，看你的了。”
“咳咳。”
另一人先清了清嗓子，然后以严肃的声音说道：“既然醒了，就请睁眼吧！”
至此，白九州总算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睁眼。
洁白的灯光、天花板、墙壁映入眼帘，以及两个穿着熟悉服装的人，一个高瘦黑，一个矮胖白。
对了。
那是事务局的制服。
办事员？
白九州还没完全启动的脑子一下子就卡壳了，“怎么……阴间也有办事员啊？”
对面二人相视一眼，齐齐说出了一个字。
“啥？”
白九州正准备重复，被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打断，同时嘴里也出现了淡淡的苦涩味。
身体五感在这一刻全部恢复。
顿时，有关于周遭一切事物的信息在脑海中涌现。洁白的被子，立着护栏的床，消毒水的味道……
所有事物都带着无法作假的真实感，让白九州不得不有了另一个想法。
这里是医院，我得救了！
发愣间，矮胖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白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尽管心中已有答案，可为了表现得更加合理，白九州还是故作迷茫地说道：“我……没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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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胖白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不解，“没死啊，不过是睡了一天而已，离死还差得远呢。”
缓了阵子，白九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喊道：“苏知月！”
伴随着喊声，他奋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面带焦虑地东张西望。
找寻无果，他才担心地问道：“苏知月在哪儿？她没事吧？”
矮胖白更是疑惑了。
“白同学，你是睡迷糊了，还是要找人……”
“老哥！”
高瘦黑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矮胖白回头。
“怎么了？”
“你辛苦那么久了，让我来沟通吧。”
高瘦黑着重强调了“沟通”二字，让原本想要把话说完的矮胖白乖乖闭上了嘴。
他上前两步，拉近了与白九州的距离，声音变得异常严肃。
“白九州同学，我问，你答，听清楚了吗？”
白九州明白，此时越是躲避，嫌疑就越大，于是硬着头皮与其对视，场面变得跟审讯狡猾罪犯似的。
完犊子。
不会这么快就暴露了吧！
他心底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面色随之一凝，沉重地点了点头。
“听清楚了。”
“好，一个问题。”
高瘦黑的语速很慢，压迫感十足，“从记忆中你上一次进行离梦检验开始，到刚刚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我们为止，期间你都做了什么，或是看到过什么？”
闻言，白九州的大脑仿佛接受了不可违逆的指令，不由自主地翻阅着这段时间记忆中的所有见闻，连原本视线里并没有在意的细节也一一呈现。
更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想法。
事无巨细，不吐不快！
包括“火”，包括戏弄虚男，包括与芳姐的对话，自然也包括与苏知月的互相算计。
但他心里清楚，这些事绝对不能说。
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几乎竭尽了全力，白九州才堪堪压下将一切全盘托出的冲动，着实无法再分心去思考狡辩的说辞。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看到。”
最顺口的答案，亦是最漏洞百出的答案，绝对足以让他在审问者心中贴上“嫌疑人”的标签。
接下来他将面临的，必然是刨根问底般的追问……
“了解，那就没事了。”
高瘦黑轻飘飘地回应，散发出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
“就，问完了？”
白九州一时搞不懂他的用意。
这时，矮胖白也上前了两步，在白九州肩上拍了拍，笑道：“来，放轻松，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白九州一脸迷茫地照做了。
两位办事员的反应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不仅没有严加审问，反而变得友善了许多。
是陷阱吗？
他无从确认。
言多必失。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下，他又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听从建议继续保持着深呼吸。
高瘦黑注目凝视了片刻，也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拍了拍，略带歉意道：“谨慎起见，请勿介意。”
说完没等白九州回话，他转身就走出了病房，还留下一句：“我去取消审批，你也赶紧完事吧，该下班了。”
白九州忍不住了，向还站在病床旁的矮胖白提出了十分保守的问题。
“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他怎么也没料到，问题的答案会彻底颠覆他的记忆。
“还记得你在离梦检验时，从抽取台上跳下来吗？”
“你摔晕了，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唉……我就直说了吧，六代机有缺陷，有极小极小的概率会致人眩晕，乃至昏迷。昨天第一天试点运行结束后，有56人上报了身体不适，并有3人当场昏迷，你就是这3人之一。”
“其他两个人一大早就醒了，而你可能因为摔倒时碰到了头，所以昏迷得稍微久了点，差不多有24小时了，能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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