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哥让我来的……那个,虽然不该问,但是在下还是想请问几位为何要借用鬼司身份……”
看他一副担心的样子,估计是他所谓的温大哥看不下去才故意说让他去问问。而且……
“你与鬼司关系不错?”薛池多看了他一眼。
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都说鬼司可怕,连其余六司都避之不及,这儿却有一个六司之一的小少年在为他们的名号被冒用而担忧,而且显然就不是在担忧薛池他们。
晁安被这么一问反而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忙道:“楼、楼大哥他们都是好人,所以……”
话音未落,却见那白裙女子起身朝他走来。他吓得后退几步,泪眼汪汪的不知该怎么办,心中生起一丝惊慌。但她却在离他一步之处停了脚步,弯下身来,细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所以?我们也是好人。”
感受不到恶意。
晁安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有着温柔容貌和声音的人。
69書吧
“呼……吓我一跳。差点以为我们小安安回不来了。”玩笑的话语响起,随后黑影掠过,落在了晁安身后五尺距离处。
“楼大哥!”晁安一惊,回过头去,眼中满是欣喜,方才快要落下的眼泪此刻都蒸发了一般。他很快跑过去,站在了那青年身旁。
青年揉了揉晁安的脑袋,而后笑着朝三人稍稍弯下腰算是行了礼,道:“在下鬼司,楼夜零。房子的楼,现在的夜,一二三四的零。”
三人无语,这是什么自我介绍?
他接着道:“有幸见着几位。”
身形削瘦,掩在宽大的黑袍下更显瘦弱但那面目清秀漂亮,眼里映着月光,显得有神。看起来很难让人联想到阴暗的鬼司。此刻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人温和、轻松之感。但是,三人自然也不会忽略他眼里毫不收敛释放着的敌意,以及凶狠和病态。
余下二人站起身来。
薛池率先踏出一步,回以淡淡的微笑,言:“能让鬼司感到荣幸,我们面子也不小了。”
“那是自然。别人不知几位大人,鬼司可是知晓的。”楼夜零点点头,就这般望着薛池。
鬼弥子也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他:“楼里那人是你吧?”
“是的。”
楼夜零话音刚落,鬼弥子手中的剑已化为刀抵在他的喉间,而鬼弥子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也已经出现在他跟前,看上去与他年纪高矮都相当。
冰冷的死气吐在他耳边。
“千百年前,你为何会存在?”
但他问的当然并非是“为何存在”,而是他为何能看见那场大火,以及他为何知晓这些。
“因为那场大火没有烧到我。——说起来,你好像忘记我了呢,鬼弥子。”楼夜零毫无惧色,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就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我是另一个姜安。”
另一个姜安……鬼弥子神色一滞。
就这一瞬,楼夜零拉着晁安后退一步,另一只手中忽也多出一把长剑,直扫向鬼弥子。鬼弥子也是在这一刻抬起了手,挥刀。
这声碰撞在夜色中极为清脆。
与姜安一样的手法,却并非姜安。姜安没有这般阴险的目光——却也正因如此,姜安被他人的野心吞噬。
印象里,是姜安的弟弟。亲弟弟。
鬼弥子记得他第一次遇着姜安是在元国皇宫。当时姜安十三岁,顶着太子之名正努力与太傅学习。
朝野动荡,权力之争残酷,文臣武将少一个补两个。
当时势力最大的当属以皇后家为首的严派和支持帝族姜家的以花相为首的姜派。原本势均力敌,哪知姜派出了个叛徒,花相大败。皇帝没法制止这场争斗,只能将希望寄予太子姜安。
太子有个弟弟叫姜夜,生而凶狠好争斗,但是体弱多病,据说七岁便死了。
后来皇帝病死,动荡之际太傅拼着性命将太子送出元国。太子被追杀了整整两年,之后宫中上下被肃清,与太子相关之人死的死逃的逃,被驱逐被流放,无比凄惨。
姜安流亡了十年。
第一次见到姜安时,鬼弥子只是从宫墙上路过,姜安警惕过后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没做理会。再后来遇见便是在绻镇,姜安落魄得没有人会信他是一位太子。浑身是伤,像一个怪物,但那双眼却澄澈无比。鬼弥子请他吃饱了肚子,又在那处停留了两年。在绻镇的时候他说他想去云离,因为他的诸多“家人”都被赶去了云离,但他去不了,他不可能到得了云离。因为云离在日落的方向。
最后姜安惨死,年仅二十九。
人们口口相传的都是姜安的故事,似乎从未有人在意过与姜安血脉相连的姜夜。自出生起,无人在意过他。同为皇子,却只有他仿佛不存在一般,被所有人无视着。连死讯传出时都没几个人想起他是谁,之后当然是草草翻篇,很快便无人问津。
然而实际上,鬼弥子那日从宫墙上走过,是有看到过姜夜的。
按理姜夜七岁便已经死了,但姜夜只小了姜安两岁,那时鬼弥子看见的是十一岁的姜夜。看上去好像是刚从外头溜进宫里的,那冷宫似乎有什么重要之物,值得十一岁的姜夜拖着病体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入宫。
鬼弥子记得他的眼神。——阴沉、灰暗、凶狠。
与姜安完全不同。
所以他记住了。
只是千百年过去,这些都蒙上了尘。今日他一提,鬼弥子终于想起来。
楼夜零就这般注视着鬼弥子,他道:“当时我确实是死了。无人照看,一向体弱多病,病重自然也无人知晓。仅仅是别人稍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的病,直接要了我的命。不知该说是好运还是倒霉,刚好阴间发生一些事,我多‘活’了很久。再回阳间,刚好就看见了那场席卷全城的大火,那个天下绝色之女子。我看得清楚,火海中的哀嚎和挣扎,他们的苦痛、愤怒、懊悔,全都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就连黑白无常来,只是将她带走,未曾往那火海当中看过一眼。都说鬼司可怕,怎的不看看阴司?”
薛池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将鬼弥子拉了回来。
他看向楼夜零:“你看见了,那都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借用鬼司身份,我等自也不会给你们带来多余的麻烦。”
这会儿,晁安轻扯了扯楼夜零的衣角:“楼大哥,该回去了……再晚的话温大哥该罚我了……”
楼夜零原先阴冷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他收起长剑,笑着又揉了揉晁安的脑袋,言:“就当是我领你出来的,温野若是敢罚你,我替你揍他——正好我们上次那场架还未分出胜负!”
“……楼大哥,大家修院子很辛苦的……”晁安无语。
楼夜零笑着,却还是蹲下身来背起晁安,看都不再看几人一眼,与那滕原是完全不同,他径自离开。
“楼夜零——”鬼弥子叫住他。
“有何贵干?”他头也不回,态度也极其不耐烦。
“我知晓你很厉害,但是月归安的事……希望你莫要管。”
他没有回答,不知到底是听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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