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死亡我们无法预见，更无法从容面对。
林子辞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前不久，还那么鲜活的赵琛琛，怎么现在就突然进了急诊室。
赵琛琛倒下得太过突然，像高一那年端午节从楼下摔下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五一的最后一天，他突然又一次从楼梯上摔下。
林子辞他们多么希望这次的赵琛琛还是像上一次一样，只是轻微摔伤。
可是现在医生严肃的表情，显示着事情的严重性。
赵琛琛得了白血病，晚期。
因为发现得太晚，提起治愈的希望，医生只能连连叹气。
顾轻舟知道是白血病晚期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他握着病历单的手无意识收紧，病历单变得褶皱不堪。
看着沉默的众人，林子辞红了眼眶，她一把将病历单从顾轻舟手里抢过，然后狠狠撕碎。
“我不信!我们再换一家医院看看!”
周双也红着眼眶附和她，“对!万一是误诊呢？”
69書吧
倘若是青春喜剧电影，换下一家医院后，医生一定会告诉他们是误诊，可惜他们的青春一点都不喜剧。
数不清是第几家医院，看着病历单上永远不变的白血病晚期几个大字，林子辞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不敢当着赵琛琛的面哭，只在病房外，悄悄地哭。
周双心里也难过，她主动抱住发抖的林子辞。
一被周双抱住，刚刚还只是自已默默掉眼泪的林子辞瞬间破防，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周，周双，明明他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为什么?”
周双很想安慰林子辞告诉她一定会没事的，但是她现在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只能反手将她抱得更紧。
赵琛琛今天又昏迷了一次，现在还没醒来。
顾轻舟一遍遍地给他擦着身体。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还是顾轻舟那样坚强的人。
可他擦着擦着，眼泪就无意识地掉落了下来。
被眼泪模糊的眼睛仿佛看见记忆里贪吃的小胖子在和自已渐行渐远。
顾轻舟心里说不清楚的慌张，他将抹布放下，紧紧地捏住了赵琛琛的手。
仿佛这样，赵琛琛才不会消失。
空气里，弥漫了悲伤，即使外面阳光灿烂，他们所有人心里都下起了一场暴雨。
医生过来查房时，看见的顾轻舟孤零零地坐在赵琛琛身边实在可怜，忍不住放轻了语气。
“他虽然是晚期，但是也不是毫无机会，国内也有很多治愈的案例”
听到他的话，顾轻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希冀地看着医生，“真的吗，求求您，只要他能治愈 无论需要多少钱，我们都会给的”
见他说钱，医生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病，需要的钱很多，你找个时间，把你们父母找来我和他们商量一下”
提起父母，医生心里也有气，兄弟俩真是太可怜了，父母一点都不负责任，住院这么多天，他一次都没见过这两兄弟的父母，反而是他们的朋友一直在忙上忙下。
医生心里忍不住生气地想等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来了，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们。
顾轻舟眼神闪躲了一下，最后还是犹豫地开了口，“琛琛他……他父母早就出车祸死了，他现在算……算孤儿……”
本来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教育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医生，听见顾轻舟的话，瞬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沉默了许久，再次看向顾轻舟时，眼里多了一份心疼，“好孩子，没关系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医治他”
面对这样可怜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钱这个字，纠结片刻，他还是没提医药费，只嘱咐等赵琛琛醒后，再叫他。
顾轻舟将他送走后，红着眼眶继续守着赵琛琛。
他盯着不断往下滴的药水，心里沉了沉。
赵琛琛这个贪吃鬼，最讨厌输液和吃药了……
过了一会儿，程兰他们就带着饭来了。
程兰将饭递给顾轻舟，顾轻舟接过，却没打开，直接放在了桌上。
面对这样毫无生机的顾轻舟，程兰缩了缩鼻子，红着眼睛劝他，“轻舟，多少吃点吧”
顾轻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小兰，我吃不下，琛琛不醒来，我就心慌得什么都吃不下”
面对安安静静输液的赵琛琛，程兰不忍心地歪过了头，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下。
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哭，她要是哭了，顾轻舟会更乱，可是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啊？明明赵琛琛已经够可怜了。
父母双亡后，他一直都在那样努力地生活，明明他都快长大了，快能自已给自已一个家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得了这样的病?
越想越难过，直到后来，程兰已经开始喘不过气，等顾轻舟听到她的抽泣声抬起头来时，她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轻舟，我，我好难过……为什么，偏偏，偏偏是琛琛得这样的病?”
顾轻舟此刻只觉得像是有一个人举着棍子在搅着自已心脏，他也想问，为什么?
病房里，程兰泣不成声，病房外，林子辞他们也同样在眼泪拌饭。
明明是平时她最喜欢吃炒饭，可现在吃起来，林子辞只觉得又苦又涩，她边掉眼泪，边大口大口地将饭往嘴里塞。
林子风看她哭得这样惨，忍不住将饭从她手里夺走，“不想吃，就不吃了”
饭碗被哥哥夺走后，林子辞哭得更肆无忌惮了。
她蹲在墙边，低着头，眼泪一瞬间染湿了大片地板。
林子风叹了一口气，将纸巾递给她，“你现在要是把眼睛哭肿了，等一下琛琛醒来看见的话，你猜他会不会难过”
听到赵琛琛的名字，林子辞果然停了下来，她一把抢过林子风手里的纸，然后将脸擦干净后，就往厕所走去。
进了洗手间，她用手边接水洗脸，边想她不要赵琛琛难过，她不哭了。
想是这样想，可是洗一遍，眼泪就出来一遍。
林子风担心她，但碍于是女厕所，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晚上8点多，赵琛琛终于醒来。
林子辞是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的，她激动的跑去找医生。
刚醒过来的赵琛琛还有些懵逼，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他本能地想抬手遮住眼睛，周双却立刻压住了他的手，“别动，还输着液呢”
闻言，他果然乖乖地没动了，等习惯了灯光后，他才看向床边的顾轻舟他们。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一看就是大哭过的，赵琛琛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支撑着自已坐起。
顾轻舟立马着急地起身就他扶好，“下次想坐起来就告诉我”
“好”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谁都没开口，气氛有些压抑。
赵琛琛找了一圈，没看见林子辞，他垂下眼眸。
这还是他们这一群人在一起这两年以来第一次这么沉默，赵琛琛扯出一个笑脸，努力带动气氛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我看起来很让人没有开口的欲望吗?”
大家看着他勉强的笑，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气氛更加沉默了。
幸好这时医生来了，林子辞走在医生前面，将门推开，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医生姓王，是一个专门研究白血病几十年的专家，他询问了好几次赵琛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赵琛琛都说没有。
见赵琛琛一直嘴硬说没事，他直接拉过赵琛琛的手，给他把脉，然后皱眉拆穿他，“你说谎!”
“不要谎报自已的身体状况，这会影响你的治疗懂不懂？”
赵琛琛心虚地抽回自已的手，乖乖点了点头。
王医生在自已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后，就离开了病房。
等他一离开，林子辞就立马揪住赵琛琛的耳朵。
赵琛琛立马求饶，“我错了，痛痛痛”
其实林子辞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她只算是碰到了他的耳朵，但看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她还是立马放了手，“下次再谎报病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琛琛吐了吐舌头，然后顶着一脸“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的表情对着林子辞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林子辞没理他，自顾自将保温盒打开，然后一勺勺喂他吃饭。
吃了一会儿后，赵琛琛明显感觉到自已的胃在抗议，但是他看着吃吃掉一小半的粥，害怕林子辞他们担心，便继续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吃。
只是刚吃了几勺，他就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部分呕吐物甚至跑到了林子辞衣服上。
他这一吐，弄得其他人开始手忙脚乱的就想去叫医生，他立马解释自已没事。
只是看向林子辞时，有些心虚，他刚想开口道歉，林子辞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直接叫他闭嘴。
林子辞将饭放在桌子上，然后出了病房，去了厕所。
陈述拿来拖把打扫卫生，他边拖地边用余光观察赵琛琛，见赵琛琛看起来还不错，松了一口气。
看着陈述拖地的样子，赵琛琛捏了捏被子，犹豫着刚想开口，陈述就抬头直接打断了他，“琛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需要，也不想听，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样的话，子辞刚刚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她也和我一样”
他们之间不需要道歉，吐了就吐了，拖掉就好，他们也不会嫌弃他，他更不用觉得自已拖累了他们。
听见陈述的话，赵琛琛忍不住低下头，捏紧了手里的被子。
陈述将拖把放好，转身认真地看着赵琛琛，“琛琛，会治好的，我们还等着和你继续回到教室学习呢!”
“我……还能回到教室吗？”
林子辞刚进病房就听到他说这句话，心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尽量让自已的语气轻快起来，“你当然能回到教室学习啊！我还等着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呢！”
闻言，赵琛琛抬起了头，眼睛变得亮晶晶地看着她，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林子辞见他那么开心，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开始找药，她将各种药丸分配好，“周大双，帮我记一下时间，再过半小时就该吃药了”
听见她的吩咐，周双拿出手机设置了一个闹钟。
将药弄好后，林子辞就坐到了赵琛琛旁边，代替顾轻舟盯药水。
顾轻舟见现在没自已什么事，就出了病房，下楼去缴费。
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项项消费，顾轻舟第一次那么庆幸自已有钱。
缴完费，他没急着回病房，而是独自走到了医院门口，看着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辆发呆。
程兰担心他，于是跟了过来，她走到他的身边，没说话，只沉默地陪在他身边。
他在看来来往往的车辆，她在看他。
省里，是比他们那个小县城热闹得多，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过了一会儿，顾轻舟终于看够了这街道，他转身，拉着程兰向楼上的病房走去。
等赵琛琛吃完药，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或许是因为生病，他很快睡着。
等赵琛琛睡着后，顾轻舟将其他人都叫去休息了。
因为是在省里，回不了家，顾轻舟给他们都订了酒店，今天该他和程兰守夜。
其他人也没推辞，和他告别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幸运的是，一个病房有两张病床，另一张病床刚好没人。
顾轻舟刚想开口让程兰去睡另一张病床，程兰就开口说自已要去一趟楼下。
顾轻舟也没多想，同意了。
等程兰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个手抓饼。
她将手抓饼递给顾轻舟，“没有加香菜，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吃点吧”
程兰眼里的担心太过于浓烈，顾轻舟嗫嚅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了手抓饼。
他一口口吃着，边吃，边看着熟睡的赵琛琛。
程兰转身去了洗漱台洗漱。
等她洗漱回来，顾轻舟刚好吃完那个手抓饼，见她进来，顾轻舟将另一个病床的被子拉开，“你今天晚上就先睡这里，琛琛哪里我来看着就好，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好”
等程兰上床盖好被子，顾轻舟才起身去关了灯，然后转身，趴在了赵琛琛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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