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聿又站了很久很久,双腿已经没知觉了也没有发觉,只是看着父亲最后的模样。
父亲,您说过,要是有一天,自己要死的话,希望可以干净,从容死去,不能带着一身狼狈死去。我不孝,连您最后的心愿都没能做到。
您是睡着了吗?应该是睡着了,父亲!爸爸!这一点都不好玩。池聿整个人神经错乱,一会儿以为自己的父亲死了,一会儿又觉得和平时一样,只是睡着了,会醒的。
直到医院来人盖上池韵的头部,说请节哀!然后告诉他,尽快决定怎么处理池韵的尸身才是要紧事。
池聿才好像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般,猛然摔在地上,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像个无助的小孩痛哭起来。
哭了不知多久,池聿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暗,视线模糊了,心脏也变得异常沉了。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昏了过去。
*
“不要离开我…父亲!”池聿噩梦中惊醒,呢喃道:对,这只是个噩梦而已,但眼睛又止不住泪般一直流。
即使再麻痹自己,池聿也清楚这不是梦,父亲真的离开他了。呜呜,爸爸,我再也没有爸爸了。再也不会有人喊他小鱼了。
池聿以前都喊池韵为爸爸,余峥为父亲,但自从余峥离开他们后,池韵说,让他喊父亲,因为他想让池聿明白,自己就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也是爸爸,一个人也可以撑起一个家,照顾好他。
父亲二字也让池聿多年来不会受别人白眼,所以很久,池聿没再喊过池韵爸爸。
池聿睡过后,现在意识很清醒,他记得自己昏倒前,父亲还在手术台上,不行,自己要去帮父亲做最后一件事。
找到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被白布盖住了全是,池聿心又开始疼,白布下,是爸爸啊!
医院的人看到他醒来了,上前问,“池先生,请问您想好了吗?贵尊的尸身是火化还是由您带回去安葬?”
“火化吧!可以再给我十分钟吗?”父亲说过,他希望自己死后,骨灰可以散落大海,这样也许他的灵魂就会自由了。
“嗯,好,您也不要太难过了,您父亲也许现在已经踏上星辰的路上了,我的意思是,他一定会不舍得让自己孩子独自留在人间,会化作星辰看着你保护你的。”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入殓师。
“我知道了,谢谢您!”
池聿利用这十分钟为池韵擦了脸和手,整理头发,然后说话:“父亲,爸爸,以后就只有小鱼一个人了,您不要担心,小鱼现在过的很好,我会听您的话,把你带去大海。我…”
池聿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擦干眼泪,打开门一看。
是陈伟在骂一个女护士。他坐在一个轮椅上,裤管耷拉着,女护士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嘴里说着“对不对,先生。”
而陈伟一脸狰狞,要不是他的声音,池聿都认不出来他,他骂道:“滚开,你是不是看我没有双腿,故意看不起人,贱人,让你去找医生,你给我脸色看,滚去给我找医生,对,找医生。”
说完还动手甩了女护士一巴掌。池聿看不下去,甩开他想再次打护士的手。
“陈伟,你要发疯,也别在这里,滚远点,否则现在我就打电话让医院保安来带你走。”
陈伟看到池聿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眶,内心暗喜,看来他父亲手术非常'成功'啊!
然后假装害怕道,“池,池聿,你怎么会在这,你让傅先生放过我吧,好不好,我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敢再惹你了,求求你,和他说,同意让我做手术吧!不然我会死的,帮我找找医生吧!我求你了…”
池聿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眼前的陈伟还是那个陈伟吗?怎么变得如此疯癫?双腿被废,眼窝凹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说着说着抱住他的腿求饶,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反应过来后,迅速推开了他。
“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滚。上次的事我还没和你算。”上次他醒过来后,也打算找陈伟算账,但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难道他是被阿璟带走了?是阿璟把他变成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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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伟一听到他说要算账,立马用手捂住自己的头 ,嘴里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我要找医生,真的已经和疯子没什么差别。
最后池聿只能让他滚了,根本对他找医生这件事没有兴趣,对一个已经疯了的疯子,还能做什么。
父亲的意外离世,陈伟的疯癫出现,傅璟西的态度,一切都让池聿脑子很乱,抓不住重点,无法思考更多。
陈伟被赶出去后,被人接上车,脸上的疯癫已然不见,取代的是恶狠狠的憎恨和狰狞。阴冷笑出了声,呵呵呵…池聿,你也有今天,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副驾驶上的人问:“陈先生,事情办成了吗?”
陈伟得意回道:“当然,我可是用尽了全力,你家少主什么时候送我出国。”
“既然事情成功了,少主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吧,等我通知。”
一辆银色吉普车驶入车流,慢慢隐入人海。
*
傅璟西收到消息,赶来医院后,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池聿父亲安排后事。
三天后,池聿带着自己池韵的骨灰去了大海中央,告别了自己的父亲。
之后的三天,阴雨连绵,池聿消瘦了许多,傅璟西允许他回了老家住,在和父亲生活过的地方,池聿一阵恍惚,他吃饭的时候不觉得悲,但心中又不知是什么滋味,然而他忽而明白了:他现在心里早麻木了!
他嚼着口中的菜,却觉得那菜似是泥做的,但要真是泥做的,也应该有些泥滋味吧!这里再也没有父亲了!
池聿一个人蜷缩身体,关着灯,倾听黑夜的声音,任黑夜侵蚀着伤口,想要狠狠的哭出声来,发现早就没有眼泪,剩下的心疼却铺满了整个躯壳里,在寂静的夜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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