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驱车驶向城市的另一头，也不知从谁开始，严肃紧张的氛围消散而去，众人开始闲聊起来。不再执着于肉体上的疼痛，忘乎所以。就连赵穆，也久违的笑出了声。
陈霖躺的舒坦，感叹于从没碰过这般好车，猛地一脚踩向油门。引擎轰鸣着，与风声呼啸出交响曲。
三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将手伸出窗外，感受速度带来的快感。
“没想到你车开的还不错。”
“王哥可别说笑哈哈哈哈。”
王自如打趣着要是这次逃出去，指定给她送辆好车。
天蒙蒙亮，微光刺过云层，带来稍许暖意。路上少有几只木讷着，僵硬着的感染者。
“似乎一到白天，它们就拿咱没辙了。”
“也算是又活了一天。”
赵穆只是附和的笑了起来，晃动着手腕，聆听风的倾诉。
他真的听到了，有声音借着风传到自已耳边。模糊，细微，也许只是压力太大了。他如此自我安慰道。
“王哥，周哥，你俩有什么梦想吗？”
陈霖冷不丁询问道，倒是让两个大叔尴尬了起来。
“能有啥啊，有机会睡个好觉，吃口热乎的就好了。”
听到这，赵穆胃中一阵搅动，伴有轻微刺痛。他本想翻几片止疼药出来，肚子里却传来“咕咕”的声响。
“是不是饿了？”
“应该是吧。”
他有些头晕，感觉使不上来力气，大抵是没吃够。
“小陈，前面右转，有一家餐厅，他们的面包真的是一绝。”
在王自如指路下，众人减速来到一间烘培坊前。
城内大部分的非必要设施都上了锁，不管是商铺，药店，还是居民楼都如此。
没等几人开口，王自如用尚能活动的那只右手一把砸开了玻璃。
“今天我请客，吃自助餐。”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下来，指尖轻轻擦拭台面的灰尘，又起身将店内的装饰画都摆正。
“要给你拿点什么吗？”
陈霖凑到赵穆耳边轻声询问道。
“随便拿点吧。”
说罢他趴在餐桌上，闭目养神歇息起来。
“来点酒吗？”
文楠一瘸一拐，从后厨抱出两瓶烹饪用的朗姆酒。
“啧，拿来吧。”
苦涩辣喉的酒水，冰凉生硬的面包，老旧昏黄的灯光。
四人却是享用的津津有味。
陈霖也想小酌一杯，王自如将之拦下，赵穆又把自已的杯子推了上去。
“偶尔高兴一下也无妨。”
“她还要开车。”
“一点点而已。”
“她还没成年。”
“图个开心。”
“以后有的是机会。”
“万一没有明天呢？”
“......”
赵穆意识到自已的言语刺痛了几人，便只是将酒杯推了过去，陈霖为几位斟满酒杯。
“不管怎么说，今天活了下来。敬今天！”
“敬今天！”
“干杯！”
几杯酒下肚，赵穆的胃里温热许多，但饥饿感仍旧止不住的发作。随手抓了几片土司果腹，试图缓解一些不适。
王自如走到吧台内，从抽屉里端出一台拍立得。
“来，你们仨凑近点，一二三，茄子！”
胶片缓缓吐出，他甩手晃动几下，画面很快浮现出来。
“老王，这真不是你的店吗？这么熟？”
“以前是......”
他有些失落，感叹着物是人非。
“这家店本来是爸妈留下来的，他们走了之后我就盘出去了，偶尔回京海，会来吃一顿。”
“好了，少整这套伤感的，来一张。”
赵穆上前轻拍他的肩，递上酒杯。扶起相机对准自已的脸。
“茄子。”
“咔嚓。”
又是一张胶片。
“一人一张吧。”
王自如给二人分别留了张照片，大家都尽可能的笑得灿烂些，听说笑起来会上镜很多。
赵穆接过相机，准备给王自如也留一张有意义的相片，于是帮他摆好姿势，半蹲着按下快门。
......
“应该是没胶卷了。”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王自如无奈的笑了笑，接过相机，在位置上望着相框愣了神。
“可惜了，今天没能带大家吃上热乎的，下次，我一定请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好的。”
“下次再说吧。”
赵穆靠坐在椅子上，点上香烟，询问起时间。
“三点半了。”
“还剩半个钟头。”
他环视四周，盯着涨红着脸的陈霖。
“准备从哪走，靠谱吗？”
“往北边走有个火车站，底下是个公交站台。从里面一直往外走就能出去了。”
“行，那准备出发吧。”
临走前，赵穆把手搭在王自如的肩上，把自已那张照片塞进他口袋里，嘱咐道。
“记住了，下次我来给你拍。”
“记着了。对了，你的手......”
“第十二个，你想说这个对吗？”
“嗯......”
“具体发生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就这样吧，说不准以后会知道的。”
......
陈霖有些晕乎乎的，以至于车子偶尔出现把控不住方向的情况。坐的人心惊胆战的。倒是她还傻愣愣的一个劲踩着油门。王自如侧过身子，试图用右手帮她扶住方向盘。文楠则是紧紧拽死车顶把手，向后不断调整重心。赵穆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把头伸出窗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倒也不是真的图个自在潇洒的模样，只是他实在是太过疲倦，需要一些刺激来清醒一下。他有预感，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已很快就又会失去知觉。通过后视镜，他看到了自已的瞳孔，在慢慢泛红。
“还要多久？”
“快了，前面就是了。”
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便将几人送至火车站门口。这里空荡荡的，再无往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模样。
赵穆从医药箱里抽出几个口罩递给众人。
“还是谨慎些好了。”
火车站的大堂宽敞明亮，扶手电梯已经停止运作，看样子在城内一些重要设施的成员也都完成了撤离。
一路向下，跟随指示牌，几人前往底层的公交站台。
“啊！”
陈霖的尖叫挑起了众人的神经，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赵穆放下背上的文楠靠了过去，用指头擦向扶手，那是半透明的粘液，散发出一种类似唾液氧化后的恶臭，尚留余温。在手中摩擦一翻，愈发胶粘。
“真恶心。”
“小心点，有些不对劲。”
天花板上传出轻快的奔跑声，伴随着怪异的摩擦声，让人不禁联想到用指甲在黑板上一点点刮过的感觉。
“还有多远。”
“三百米左右。”
众人壮着胆子一路往下，来到隧道的入口。
清冷漆黑，阴风阵阵。只能用手机的照明功能艰难的看清前方的路况。有辆公交侧翻在隧道中央，臭味弥漫在隧道之中，就像是荒废了很多年那样。墙上沾染了不少绿色的液体，像是某种生物的体液。众人甚至怀疑是否是产生了集体错觉。部分墙面边缘爬上了形似地锦的植物，也许是生物，它们看上去如同是有生命的血肉，有意识地勾勒在水泥墙上，呼吸般一收一缩，渗透进缝隙中，撑出道道裂痕。
赵穆嘱咐身上的文楠抓紧点。陈霖站在王自如身后，能看到那双腿微微发颤。
她看了眼时间，催促了一声。只剩下十分钟左右了。
几人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动静。
没走几步，众人便呆愣在原地。
道中央竖着一颗如同琥珀的“卵”，光线打在上面，呈现半透明的宝石红。外壳部分有力的跃动着，像是呼吸一般。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鲜活的心脏。这颗“卵”的中心蜷缩着一个赤裸着的人。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像极了等待获得新生的婴孩。那些“血肉地锦”链接至“卵”的底端，有节奏的蠕动着。
王自如不敢轻举妄动，站在队伍前方，敦促众人速速离开。
可赵穆此时却是径直伫立在这颗无法言说的“卵”前，不由得伸手抚摸起来。
它的外壳太过单薄，以至于随着每次挤压都产生了皱痕，里面的液体不断翻动。
“赵哥！你在干嘛！咱们赶紧走啊！”
趴在他身上的文楠见状不对，急忙下来拽了他一把。
可他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将脸贴在这层薄膜前，“卵”内的人感应到了什么，也在此时睁开了眼。
二人对视，那生物慌张的抽动起来。陈霖看到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赵穆的眼逐渐充血。一把扼住那类人生物的咽喉掐了下去。
只听一声刺耳的悲啸，隧道入口传来急促的回应，回声响彻整个通道。而赵穆耳边的声音也越发清晰洪亮！
“吃了它！吃了它！吃了它！”
“吞下去！吞下去！吞下去！”
“好饿！好饿！好饿！！！”
......
陈霖一耳光将他打醒，一个激灵，赵穆回过神来，没等他松开手中的碎块，便被拽着跑了起来。回首看去，漆黑的深邃中有什么东西在狂奔而来。
“跑啊！”
文楠在陈霖的搀扶下跑的飞快，王自如单手拽着赵穆也跑了起来。四人不时回头，怪物不断逼近。王哥用手机照了上去，那是一只不同于以往所见过的感染者。
身上几乎全是裸露出来的溃烂的皮肤，没有明显的肌肉，也没有痂块覆盖，两米左右。两对上肢细长，附带有刺针般的指甲。腹部空出一整个大洞，齿状物环延其中，如果仔细观察，能在里面清楚的发现类似口腔的结构。绿色的液体从中渗透出来，淌了一地。它没有下巴，面容的下半部分全然撕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类似藤蔓的触手，蛆虫似的面部爬动。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王自如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微光——是隧道出口。目测还剩一百多米。
他就这样停了下来，扯下肩上的绷带，目送着三人的离开。
赵穆感觉到了什么。
“老王！”
“总得有人站出来。”
王自如轻声对自已说着熟悉的话，从腰后抽出那把餐刀。
“直视我！”
他对着怪物怒吼道。
“直视我！！！”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