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载垣、肃顺、杜翰三人应召而至。太后通过观察,终于明白,顾命八大臣中,真正能拿主意的就是这三人,而肃顺更是其中的核心。
因此,太后直接找肃顺谈话:“肃顺,我想起一件事。皇帝已经即位,懿贵太妃的封号该如何定夺?”
肃顺原本以为太后所问之事会涉及大行皇帝的丧仪或宫廷庶务,没想到竟是懿贵太妃的身分问题!他心知此事关系重大,但又无法回避,便思索片刻后答道:“按照本朝规矩,母以子贵,懿贵太妃理应尊为太后。不过,这需要皇上亲自下旨册封。”
太后听后,心中已有定计:“这好办,我会让皇帝亲自向你们宣布。”
肃顺对太后如此回护懿贵太妃颇感不解,但他反应迅速,立即说道:“太后明鉴,懿贵太妃尊为太后,虽是惯例,但毕竟是件大事。奴才认为,最好在明天大行皇帝大殓之前,请皇上当着王公大臣的面,亲自册封,这样更为郑重。”
杜翰也附和道:“肃顺所言极是,请太后三思。”
太后哪里知道,肃顺是有意要借此机会将两宫分出高低?她觉得肃顺的建议合情合理,加上杜翰的支持,便毫不犹豫地采纳了。
夜幕降临,诸事稍定。太后心中惦记着懿、丽两妃,打算亲自去探望她们。她与双喜商议后,决定先不去看丽太妃,以免打扰她休息,但可以送些吃食以示安慰。于是,太后将自已食用的冰糖煨燕窝赐给丽太妃,并嘱咐双喜好好劝慰她。随后,太后扶着一名宫女的肩膀,缓缓走向懿贵太妃的宫殿。
事先已有人前去禀报懿贵太妃。这一日她心情抑郁,但得知太后亲自前来探望,也不禁感到一丝温暖和感动。于是她急忙迎了出来,按照大礼参见太后。太后亲手扶起她,握着她的手,四目相对,两人眼眶湿润。许久,太后才轻声唤了声:“妹妹。”
这一声“妹妹”,真可谓是情深意重,让懿贵太妃感激涕零。她再次跪下磕头致谢,然后恭敬地请太后入内,闭门密谈。
两人坐定后,昏暗的灯光下,这两位年轻的寡妇面面相觑,彼此心中涌起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太后毫无保留地开口:“兰儿,从今往后,我们姐妹相称吧!虽说我比你小两岁,但我早些入宫,就当作是姐姐吧。”
懿贵太妃听到这话,原本郁闷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然而,她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名分比私下的感情更为重要,于是她委婉地回应:“多谢太后的抬爱,只是我们身份终究不同,我不敢如此大胆,直接称呼太后为姐姐。”
太后坦然答道:“你我的身份,到了明天就一样了。”她详细叙述了下午召见顾命大臣的情景,“我询问了肃顺关于封号的事,他回答说需要皇帝亲自册封。我本来想立刻办理,但肃顺又提议等到明天大殓前,让王公大臣都在场,再由皇帝亲口宣布,这样更为庄重。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懿贵太妃并未得知召见时的具体情形,此时听了太后的叙述,心中苦涩如黄连,却又无法言说。她深知太后被肃顺所蒙蔽,但太后的情意却让她倍感温暖,因此她选择沉默,将苦楚深埋心底。
然而,懿贵太妃心中的郁闷无法排解,胸膈之间又隐隐作痛。她轻叹一声,对太后说:“兰儿,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以前听大行皇帝谈论朝廷或外省的大事,我尚能略知一二。如今肃顺他们向我禀报事情,我却如坠云雾,这是怎么回事呢?”
懿贵太妃略作思考,问道:“太后既然听不明白,那又该如何应对呢?”
太后无奈地说:“还能怎么办?只能他们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懿贵太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就是肃顺的奸诈之处!他故意让太后听不明白,才好随心所欲地蒙蔽我们。”
太后恍然大悟,惊叹道:“啊!”
懿贵太妃又说:“我找个例子给太后看看。比如恭理丧仪,这本是礼部衙门的职责,但为何恭理丧仪大臣中,礼部的堂官一个都没有?这难道不是他们作威作福、有意排挤吗?”
懿贵太妃并不知道,礼部的两位尚书,一个平庸无能,一个老迈多病,都无法胜任。但从表面上看,她的话确实言之凿凿,太后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懿贵太妃冷笑一声,继续道:“哼!看肃顺那张大白脸,活脱脱就是个曹操!我看,他快要上演《逼宫》的戏码了。”
这一声冷笑和这个比喻,让太后不禁打了个寒噤。“兰儿!”她急忙说道:“我就是来跟你商议此事的,你有什么好主意,就快告诉我吧!”
懿贵太妃沉思片刻,开口问道:“太后,大行皇帝赐给我们的那两个印,你觉得是何用意?”
太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想到你的身分会跟我一样,所以只有我们两人,才各持一印。”
懿贵太妃点头赞同:“太后明见。而且,我认为大行皇帝赐我那‘同道堂’的印,更有深意,他希望我能与太后一同辅佐大政。”
太后听后,深深点头:“你说得极是。妹妹,如此一来,你更得助我一臂之力了。”
然而,懿贵太妃却保持短暂的沉默,似乎在表达一种态度——两宫同尊,无所谓谁助谁。太后虽未察觉这微妙之处,但也并未深究。
“对了,”太后突然想到一事,眼中闪过一丝灵光,“肃顺告诉我,皇帝的‘倚庐’设在烟波致爽殿,让我住东暖阁,一切都很方便。我想,西暖阁正好适合你居住,明日你就搬过去吧!”
这是太后所能给予的最好礼遇,懿贵太妃虽有意未足,但也不得不向太后称谢。
“从明日起,咱们姐妹俩一起召见肃顺等人,你多费心,仔细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太后提议道。
懿贵太妃却摇头表示:“光是见见面,听听他们的话,那意义可不大。”
太后急忙补充:“当然了,他们说了什么不对的,咱们也得指出来。”
懿贵太妃说得更直接:“他们若是不听呢?”
太后迟疑了一下,答道:“他们不敢吧?”
懿贵太妃叹了口气:“太后,你太忠厚了。他们那些手段,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上谕’、‘廷寄’都是见了面就发的,若有不妥之处,原可用朱笔修改。太后,你动得了笔吗?”
69書吧
太后似乎被揭了短处,微感不快,摇摇头说:“我不行。你能吗?”
懿贵太妃平静地回答:“我也不行。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们说了要改,他们若是不改,阳奉阴违地发了出去,这个责任算谁的?”
太后恍然大悟,马上赞同道:“你说得对!这确实得防。你有何主意,快说说看!”
懿贵太妃微微一笑:“幸好先帝御赐的两颗印还在咱们手里。这就好办了……”
“啊!”太后恍然大悟,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你说得对,不论是上谕还是廷寄,都必须盖上咱们的印才算数。”
懿贵太妃进一步细化了规定:“太后的那颗‘御赏’印,应盖在文件的起头,而我的那颗‘同道堂’印则盖在末尾。两颗印缺一不可。太后,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极好,极好!”太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太后的来意已经完全达到,而懿贵太妃的期望也在这一刻得以实现!
送别了太后,懿贵太妃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甚至激动得有些颤抖。她深知,这是因为自已对于即将掌握的权柄,尚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够驾驭自如。
她必须好好想一想!懿贵太妃对自已说。于是,她独自留在空旷的走廊上,沐浴在溶溶的月色之中,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她轻轻地自言自语:
“太后,年仅二十七岁的太后啊!这日子,唉!”
越是富贵,越是寂寞!往后那些空虚的日子,能否用权势来填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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