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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刚顺平的脸色,一下憋成了酱猪肝,话都说不利索了:“要、要钱?”
沈元宁笑眯眯地掏出捂了大半天的三两纹银:“喏,太太让我买丫鬟的钱,儿寻思着这也就是个定钱,您补个尾款?”
沈老爷连忙去看四周,发现樱桃不知何时已经拽着小厮出去了,屋里只有父女两个,脸上尴尬的表情才和缓了些:“呃……这个……”他摸了摸胸襟,掏出一坨布拆了七八层才露出三个可可爱爱的角银:“这约莫有一两,你拿去吧。”
也不知道是从几个牙缝里扒拉出来的,沈元宁一下就笑了,毫不客气地拿走银子,从袖袋里掏出她自制的荷包放进去,又搁到沈老爷还没收回的手心里:“您好歹给自已添盘菜,不嫌馒头没味儿么。”
沈老爷握着荷包,软绵绵的触感只觉得心里也软下来了:“要不,我让柜台上先垫点儿银钱,回头补上?”沈太太给的银子就像沈元宁说的,就够个定钱,哪里是要闺女正经买人用的呢,但找他要,他是真没有。
可怜沈老爷在乡里乡亲眼里早就跨越了阶级,实际上到现在才拿到人生第一个荷包,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不用,您账面上估计也没几个钱。”照着沈太太要求的丫鬟,少说也要十两以上的价钱,她也是看过家里账本的,沈老爷这个铺子毛收入也就四五十两一个月,而且为了准备来年的春闱已经囤了不少货物在库房,账面上怕是比沈家的家账还要干净,再抽走十两,万一遇上什么事就周转不开了。
文墨这东西实在风雅,京城文人墨客不少,但同样的文墨铺子也很多。沈老爷的铺子虽然挂在文成侯名下,但文成侯这牌面不太招客,顶多在税收上能给沈老爷点优惠,所以铺子收入低得很稳定。
沈元宁道:“但我有个要求您得应下。”
大女儿实在懂事,沈老爷还想着要不要把银角子抠出来给她,却被沈元宁快人一步先按下了。他没骨气地不再掏钱,问:“什么事?”
“您帮我叫个车,送我去新买的庄子看看呗?”
这才是沈元宁过来的目的。因为要进货出货,对铺子来讲租车比临时叫车实惠得多,是以沈老爷铺子里常年雇着一辆平板马车,多数时候用来运货,偶尔出去谈生意,沈老爷会让伙计在板子上架起找木匠专门打制的车厢,装点门面。
车是现成的,沈老爷当下就答应了,想到庄头应该已经到了两天,他还没与人见过,提出自已带着沈元宁过去。
毕竟是去京郊,有亲爹陪着更好,沈元宁讨好似的把自已不爱吃的柿饼捧给沈老爷甜嘴,直把憨直内敛的大家长感动的泪眼汪汪,恨不能亲自驾车。
只是沈老爷毕竟侯府和自家铺子双担,他能暂且不管自家的,也得安置好侯府的铺面,是以将马车装好,沈老爷先带着沈元宁绕了小半个京城去西城最金贵、豪华的地方交代事情。
沈元宁掀开车窗的布巾,看着不远处的紫禁城,笔直大道一路延伸到她脚下,两侧是府衙和店铺交织的密网。穿着绫罗绸缎的下人在造型不同的雕花门内穿梭。但凡有个马车过来,行人都要低头避让。
沈家车夫怕惹麻烦,直接将马车停在店铺旁的过道上,人也不坐在前头,而是靠墙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这车夫也是个可怜人,家住城南的破落巷子,每个月的车钱有一大半要交给车行,到他手上一个月百十个大钱都是车行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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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沈老爷在来的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不是她造次的地方,要她小心谨慎,是以沈元宁也不敢多做什么,叔叔伯伯地跟车夫套了会儿近乎,便开始指着沿路的建筑问东问西。
车夫开始还顾忌主仆有别,后来实在抵不过沈元宁哄人技巧和樱桃递过来的柿饼子炮弹,一一详细、认真地给沈元宁说了。但车夫毕竟贫贱出身,很多官家地方自已也是躲着走,具体做什么都他只说传闻,内里摸不清楚。
见车夫渐渐打开话腔,沈元宁终于问道:“可知道教坊司在什么地方?”
谁知这话一出,那车夫一下涨红了脸,忙道:“大小姐,这不是您该问的。”然后无论沈元宁再问下去,他都摇头不语,再不肯说了。
沈元宁一下就明白自已犯了错,当初沈幼宁神态自然地脱口而出,让她误以为教坊司是什么寻常地方这才随便找人打问,看车夫这态度很明显是自已问到了隐秘处。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却又更加疑惑和好奇,那教坊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具有“宿慧”的沈幼宁为何能轻易说出?
没一会儿沈老爷料理好侯府店铺事宜就出来了,车夫像是松了口气,却还时不时侧目观察沈元宁,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一般。
沈元宁没有在意车夫的态度,而且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两次,扶着沈老爷上马车后乖乖巧巧地坐着,跟沈老爷聊一聊今天上午在京城街道的见闻,再问一问沿途的人土风情,一段去京郊的路很快就过去了。
马车停下时,未时已经过半。
因着没有提前知会,庄子里无人迎接,寒冬时节田间也没有人影。
小厮去叫门,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庄头才一边扬声问着“谁啊”一边抬起门稍。
“啊,铁、老爷!”老庄头下意识要叫出沈老爷在村里的诨名,又赶紧改口:“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沈老爷呵呵笑着,他对这些虚礼不甚在意,但能见到有人感恩自已的救助,还是很高兴的:“家里孩子闹腾要来看看,正好想起你们刚到,过来问问住着可适应?”
一提起这个老庄头激动得很:“适应、适应,要不是老爷,我们两个不知道要给哪只野狗叼了去!现在有这么好的屋子住,还有闺女给我们两个干活、养老,再没求的了!”他抹了把眼角:“就恨现在还没开春,不然我肯定给老爷把这片地都犁了!”
几个人说着话,屋里的女人也出来了。
若梨穿着布衣,跟身边妇人一样包着头发,见到沈老爷和沈元宁时有一丝惊讶,又紧着行礼。
沈老爷摆摆手,他不好掺和女人事,就打发自家闺女:“叫她们带着你四处看看,我跟庄头说会儿话。”
沈元宁脆生生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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