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那白狐围脖戴出来，一是感念舅舅一直以来对沈家的照顾，表示沈家很重视也珍爱他送来的节礼，再一也是想探一探焦家对这件白狐皮的反应，看看这白狐皮是否远远超出了焦家的日常花销，或者有什么因缘际会，才在自家还住着不太宽敞的宅院时，送给亲戚这般珍贵的皮毛。
晚餐是一顿很平常却不太简单的家宴，老马家应是主做京味菜的，竟还有一只香气四溢的烤全鸭上桌，表皮金黄、肉质细嫩，这般材质和手艺，便是在京城的沈家也不过年节时偶尔尝到，更别提其他几道风味极正的菜肴，在热河这种地方，虽不是人迹罕至，但能做出如此地道的京味也是需要费很大功夫的。
至于她的小心机围脖，无论是焦舅舅还是焦启都没有在意，也就焦太太看着点了点头，说一句：“当日我将这皮子装箱时便想到，这尾巴与你们姐妹做个围脖是极好的。”眼神很是平和温暖。
小口吃着这些饭菜的沈元宁心里思索着，焦家舅舅应是面上藏拙了，这约莫是跟边城动荡有关，院子小，目标就小，而且有个风吹草动的，收拾起来也方便。
再联想到入城时那个撞死在马车前的妇人……焦老爷可能住所不显眼，但在热河城内，也是有些名气的。
这番思索便是散了宴席，焦太太赶着沈元宁回房间早早休息时，躺在炕上的沈元宁也没有停止。
如果焦老爷名气在外的话，那么这座宅院就没有她看到的这么简单，至少守卫肯定十分严密，不至于像她眼前看到的这般人员稀疏。
到达热河的第一夜，沈元宁迟迟没有入睡，脑袋里走马观花般想的是行龙的江湖争斗、京城的庄子宅院、焦家的古怪，还有……李湛拉着她叙说的那些皇家秘事，丝丝缕缕好像随着她思绪渐渐模糊团到了一处，互相纠缠着，如何也撕掳不开。
次日，沈元宁早早起来准备请安，她不知道焦家的规矩，但早一些总比晚了让人觉得自已失礼好。
若梨时不时看着正房的灯光，直到天色微亮，那边才有了声响。
焦老爷起得比太太早，听到下人报沈元宁过来，还有些微诧，见了甥女，方才笑道：“昨儿你舅妈忘了说与你，咱家小门小户的，没有请安的规矩，你舅妈觉浅，我一向由着她补足精神再起，你也不用太过拘谨。”他看了看东厢房黑沉沉的窗子，又看沈元宁温顺有礼的样子，忍不住心下叹气：“罢了，既然已经起了，你与我一处用饭，然后去账房，我看看你的算账水平。”
沈元宁忙不迭地应了。
焦老爷不仅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个严格的夫子。他考较了沈元宁的学识水平和算账能力，最后下了定论：“元娘还需得从头学起。”见沈元宁耳根红红，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捻须笑道：“这不是贬低你。方才你说了你之前做生意的事情，在我看来，这件事你做得不错，但能做到几百两银子，最大的原因还是你遇上了贵人。倘若没有贵人出现，你赚的银子能上三十两就已经很厉害了。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总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的缘故。”那所谓的文字帕，制作算不得精良，巧思也很容易被人学了去，能让沈元宁赚得盆满钵满的，还是那些东西附赠的山长题词，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沈元宁不肯说小贵人的名讳、身份，焦老爷也没有追问，毕竟世间的贵人对老百姓而言，堪比地上神仙，遇上是机缘，后头是福是祸都说不定。
“建好基石，方能成就大业，这一步，元娘万不能省去。”焦老爷严肃道。
沈元宁跪下：“多谢舅舅教诲。”
焦老爷既然认下教育甥女的担子，自当是尽心尽力，他先是找人给沈元宁量体裁衣，命人多给她做几身方便行走的装束，却不是男装，在焦老爷看来，女儿也可以行动自如、英姿飒爽。然后叫了焦二去寻个便宜夫子，给甥女开蒙。
焦二规矩应下后，忍不住问：“义父，贵人府里就有几个女夫子，不如直接请来教导表小姐？”
那教出来的是他家孩子还是贵人驯服的狗？
69書吧
焦老爷微微皱眉：“这点小事……”碰上焦二的眼神，焦老爷笑道：“倘若贵人割爱，倒是极好的，你先去府里、外头都找找，免得误了我儿的事。”然后他叫来已经量完尺寸，在一旁候着的沈元宁：“元儿，今日没有什么大事，你带着仆役去外面转转，熟悉熟悉热河。”
倘若焦启在，焦老爷决计不会叫沈元宁自已出去，然而焦启到现在还没有起身，沈元宁只在焦老爷身边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出了焦老爷的不易，她不敢多说，温顺地出去了。
“姑娘，我们去哪儿？”若梨看着陌生的街道，突然有些迈不开脚步，这里毕竟不是她走街串巷惯了的京城，想到昨日妇人撞车，若梨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沈元宁先被日头晃了眼，眯着在街道看了一会儿，直到看见焦二坐着焦家马车离开，方道：“叫棒子叔寻个板车来，咱们去看看娇杏。”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她肯定不能带着丫鬟在街头乱走，而带上焦家的仆从……沈元宁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暗自摇了摇头，在心里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刚才听焦二提到“贵人”，沈元宁便知道，焦舅舅能做出一番事业，应当也是背靠了一棵大树，这个世道，白手起家者有，但能坚韧存活的，即便一开始没有依靠，做大后也会去投靠，就不知道舅舅背后的贵人是哪一派的。
想到焦二和达娘子的异域面容，又想到焦舅舅只在沈家入京后拜访过沈家，后面都是年礼互送，人是再没见过，也从不提邀请沈家北上团圆的话……沈元宁跟着沈太太理事的时候，偶尔听过沈太太抱怨，似乎多少对亲兄长的疏离有些不满。对沈太太而言，倘若兄长表露出半分想见妹妹的意思，沈太太也是会鼓动沈老爷来一次热河的，毕竟，她也思念哥哥啊。
然而，现在看来，沈太太在京城尚且不易，焦老爷在热河怕是也有一番困难。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