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快莫要睡了,柳姑娘又将您藏的几坛好酒给偷喝了。”
一阵急促的声音让睡梦中的南清甚是懵然。
缓缓睁开双眸,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向躺于廊下竹椅上的她。
“小姐,你若再不去,那几坛好酒可真就被喝光了。”
抬首目光所及之处,带着些许朦胧,南清不知自已是未曾睡醒还是尚处在梦里。
脑子迟钝了许久,缓缓开口,“青...禾?”
“小姐你这是午睡睡糊涂了?”
青禾伸手摸了摸自家小姐的额头,又自言自语道:“也不发热,不应该啊?”
看着年轻不少的青禾出现在自已面前时,南清声音都在颤抖着,“青禾...你...方才说什么?”
听了这话,青禾忽而反应过来,回归正事,急切道:“哎呀,小姐,你快去小院,柳姑娘将小姐你偷藏的几坛美人归尽数拿了去。”
“柳姑娘...?”是她的榷姐姐吗?
“小姐,你怎么了?”
看着眼神有些呆滞的南清,青禾脸色微变,“小姐,你可别吓唬奴婢。”
南清从竹椅上惊起,摁住青禾不确定的问道,“小院,可是东边临山的小院?”
“对...对啊!诶!小姐,小姐,你慢些!”
还不等青禾将话说完,南清阔步往院外奔去,连带着直接忽略径直走来的南韫。
“阿姐...”
未曾来得及唤住南清,只好将紧随其后的青禾拦下,“青禾,阿姐这是去何处?怎得这般急切?”
“前些日子小姐得了几坛美人归,藏在小院里,今日被柳姑娘全拿了去,小姐估摸着是急了。”
望着早已不见背影的南清,南韫苦笑着摇摇头,跟随着一道出了南府。
“砰——”
小院竹门被推开的瞬间,将坐在藤椅上正在悠哉喝酒的柳絮初吓一跳。
若不是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藤条,这会儿早就摔在地上了。
稳了稳心神,端坐在椅子上,打趣道:“我知是你会急的,不曾想竟这般急,你且放心,我尚未喝完一坛,给你留着呢。”
“榷...姐姐...”
在亲眼瞧见活生生的柳絮初的瞬间,南清眼眶微红,声音一度哽咽,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近。
直至触摸到对方脸颊之际,南清才确认自已不是在做梦。
“榷姐姐...”
柳絮初右手半举着酒碗,看着埋在自已怀里痛哭的南清,有些不明所以。
“阿熙今儿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哭得这般伤心?往日喝了你的酒,也不曾有如今这副模样。
“诶诶...,你莫要再哭了,大不了我多赔你几坛红尘醉便是,虽比不上你这美人归,但在襄越也是极少见的。”
“榷姐姐,阿熙好想你,真得好想好想…”
柳絮初闻言更加一头雾水,她们二人不是日日都在见面,怎对方这话说的,好似彼此多年不见似的。
“阿熙?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南清双手紧紧拥住对方的腰身,深怕自已一松手,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待哭够了,才微微仰着头,一边擦拭眼角泪水一边可怜巴巴道:
“没…没事,方才午睡做了个噩梦,梦见姐姐不要阿熙,独自闯荡江湖去了。”
柳絮初闻之失笑,放下手中的酒碗,用力戳了戳南清的额头,笑着打趣道:
“你这傻丫头平日里没个正形,如今做梦也没个章法,我若要浪迹江湖,自是要顶着被南夫人打死的风险,拉你与阿韫一道,怎会孤身一人离去。”
“那姐姐今日应下阿熙,往后不论如何境况,都不要舍下阿熙。”
面对南清的请求,柳絮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女孩吸引人注意的新把戏,“你呀你呀,酒还未喝,怎就开始说起胡话来。”
“榷姐姐,你答应阿熙,好不好?”
被缠得没法子得柳絮初抬手摸了摸南清的后脑勺,宠溺的笑道:“好,好,好,都听咱们阿熙的。”
匆匆赶来的南韫与青禾看到这一幕止步小院外,青禾原本要进去,被南韫拦下,“莫要去打扰阿姐。”
虽这般说,可双眸却透过竹篱将目光停留在柳絮初身上,手心紧紧捏着的那颗玉石终归还是又放回怀里,“走吧,阿姐与柳姐姐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微风袭来,卷起落叶,独留院中二人依偎在藤椅上。
柳絮初喝了两口酒,双眸微转,“明儿便是阿熙的生辰,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我让长月她们替你寻来。”
“生辰?”
抱着柳絮初的南清脑中一时间有些空白,自醒来后知晓柳絮初还活着以至于太过激动,倒是忽略了自已身处何时。
柳絮初提手又戳了戳南清的额头,打趣道:“阿熙莫不是当真梦魇,睡糊涂了不成,自已十八岁的生辰都忘记了?”
“十八岁...”
那也就说明自已还未入京,不曾被囚困进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嘴里反复呢喃着,这也让柳絮初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今日的南清有些过于怪异,起身正色问道:“阿熙你...”
话还未出口,南清再一次抱住她,嬉笑道:“只要是姐姐送的,阿熙都欢喜。”
“今日的阿熙,怎得格外粘人?”
柳絮初眸色如常,可语气却带了质问,南清尚处于自已回到过去的震惊中,双手紧抱,“许是那噩梦太过逼真,以至于阿熙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话说至一半,微微扬起头,反问道:“姐姐如今莫不是嫌阿熙烦了?”
面对倒打一耙的南清,柳絮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疑虑又被按了回去,她家阿熙平日里惯会这般。
“你这张嘴啊,当真是说不过你,今日既喝了阿熙的酒,那便去月牙斋吃咱们阿熙最爱吃的栗子烧鸭可好?”
“好。”
自月牙斋回南府后,南清喝的醉醺醺,看着尚在人世的母亲,只觉眼前一片朦胧,傻笑着问一旁扶着她的柳絮初是不是在做梦。
“夫人,都怪我,一时没拦住阿熙,让她贪杯多喝了些。”
“这浑丫头素来这般,你且扶她进去好生歇息,申嬷嬷,去煮些醒酒汤,瞧这模样,若不喝些醒酒之物,明儿起来定是要难受一阵,若是误了自个儿的生辰怕不是又好一通闹呢。”
一旁的申嬷嬷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头应下。
九月初九这日,南夫人早早遣管家将府上装扮一新,南府上下无不透着喜庆。
南清早早被叫醒,柳絮初为其扎了几针,脑子清醒了不少,晃了晃,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榷姐姐还在啊。”
一旁的柳絮初失笑,“青禾,你家小姐还糊涂着呢,去将昨晚我熬的药端来给她喝下。”
“是。”正在给南清准备今日要穿衣服的青禾闻言俯身出了房门。
“榷姐姐。”
“我在呢,阿熙。”
半伏在榻上的南清歪着脑袋问到:“今日是我的生辰,不知道榷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
“晚些时辰我带阿熙去瞧。”
“嗯好。”
南怔是襄越知州,今日南清生辰,南府来了许多宾客。
看着不远处自已那位正在与旁人谈笑的父亲,南清内心五味杂陈。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一直疼爱自已的父亲,只进京一趟,便会为了功名前程将她作为筹码送与璃皇。
一个原本在襄越是个百姓赞扬的清官廉吏,一朝得了权势,竟也会利欲熏心做出曾经自已最为不耻的事情来。
柳絮初察觉出身旁的南清神色有些异常,侧身握住她的手问道:“可是头还疼?”
手掌传来对方的温度,南清拉回思绪,摇了摇头,“榷姐姐,我没事。”
自昨日醒来,她一心直奔柳絮初,后又喝醉了酒,今日还是头遭瞧见南怔,内心多是挣扎,以至于整个生辰宴她人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69書吧
南老夫人和南夫人也察觉出南清的不对劲,但碍于宾客在,她们并未多说什么,只能多叮嘱青禾青辞两姐妹多留意南清,切莫惹出了什么乱子来。
夜幕低垂,明月当空,热闹了大半日的南府逐渐安静下来。
宾客散尽,南怔将南清唤住,“阿熙可是不喜欢你阿娘为你筹办的生辰宴?”
“没…”南清眼神微闪,又道:“女儿平日里散漫惯了,今日府上甚是热闹,女儿只是有些不大习惯,父…父亲莫要多思。”
到嘴边的“父亲”二字,南清愣是顿了许久才唤出声来。
“既是如此,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阿熙好生歇息。”
南清微微点头,目送南夫人几人离去。
空荡荡的花厅只留下南清一人,让她陡然生出一阵荒诞之感。
“阿熙怎得一个人在这儿出神?”
一直守在外面的柳絮初见南夫人几人早已离去,却迟迟不见南清出来,有些担心。
提步进来寻她,入目便是呆坐在椅子上的南清。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榷姐姐不必担心。”
柳絮初拉起她的手,“别胡思乱想,走,特意给阿熙准备的生辰礼还没瞧呢。”
南清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心情后,仰头露出浅浅的笑意,“好。”
两人来到漓江河岸,夜已深了,河边三三两两的不归人有坐于石板之上,有立于临岸处,静静享受着晚风拂面的舒爽之意。
柳絮初早早安排了一只插满鲜花的游船,二人携手登上去后,早早等候的长月划动船桨,逐渐远离岸边。
南清与柳絮初并肩立于船头,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随着波纹荡漾,随着游船的前行。
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现星星点点的烛光。
待再近些,南清这才瞧清楚,是一朵朵巨型莲花河灯,随着河水的晃动,中心烛火摇落跳跃。
“嘭——”
远处的岸边有烟火乍起,在半空中炸裂出无数花火,瞬间又如流星般坠落。
柳絮初脸上挂着笑意,“知晓阿熙喜欢绚丽灿烂之物,早前特意着人去魏林郡请人特制了非同寻常的烟火,希望咱们的阿熙喜欢。”
看着布满长河的花灯和漫天的烟火,南清耳边又响起柳絮初的声音,“灯火长明,喜乐安宁,祝愿咱们的阿熙岁岁长宁。”
夹杂着烟火的爆裂声,南清神色清明,眸色柔和,轻唤了一句:“虞榷。”
“阿熙,我在呢。”
“我心悦你。”
闻言柳絮初敛了神微微低头,脸上此刻的笑容比烟火都还要绚烂几分。
“阿熙方才说什么?”
“虞榷,我心悦你。”
得到印证的柳絮初将人揽进自已怀里,“阿熙说的可是真的?”
南清并未言语,而是抽身出来,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颊,四目相对,眸光流转。
温热的唇彼此触碰之际,空中的烟火再一次绚烂绽放。
重来一遭,虞榷,换我来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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