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玄礼在小宅子里约莫逗留了一个时辰后,便在年轻女子和小男娃的一声声依依不舍中推门离开。
半月高挂。
周围异常的安静,又深又窄的小巷里仅他一人在这淡淡的月色下独自走着,沿途只有影子伴随着他。
晚风拂面,他鼻中闻到一股浓浓的异香。抬眼望去,惊见从空中洋洋洒洒飘下白茫茫的粉末,粉末的异香已不断钻入他的鼻孔。
他还来不及抬手遮住鼻子,却已被前方的那道突然从半空中飘下的身影吓得止住脚步。
那是一道纤细的背影,白色的长裙,一头散开来的乌发直垂腰下,就这样在粉末的尽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个胆小者,但在这样的夜色下,在如此安静无人的小巷里,突然冒出个感觉非人类的背影,他不尖叫出声已经对得起他这个‘七尺男子’的称号了。
他也不顾自已正在源源不断吸入带着异香的粉末,他只想壮着胆子往前走。
“你这个……杀人凶手!”
只听到阴恻恻的低低女声传来……而前方的背影突然转身,只见长长的发丝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那脸色煞白煞白,犹如涂了厚厚的白石膏,风一吹露出了空洞的双眼,两行鲜红像似正从眼眶中悄悄滑落。
而一张血盆大口正一开一合:“拿命来!”
俞玄礼吓得快要丢了半条命,也顾不得自已开始有些头晕晕的很难受,急忙转身不管不顾地往反方向使劲地跑。
也就跑了三四步,他便吓得跌倒在地。
因为他看见那个方向也从空中飘下一道影子,伫立不动。这是黑影。那身影全身黑,包括那张脸也是黑得象炭底,只有那双眸子闪着幽蓝的光,沉默地死盯着他。
“看你往哪里跑……”转眼间,之前的那道白衣影子已飘到俞玄礼面前:“杀人凶手,拿命来!”
俞玄礼吓得低下头,把脸埋入自已的膝盖处,嘴里念念有词:“你们找错人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错人了……我没有杀人!”
白影子的低音再度恐怖地传入他耳中:“俞玄礼,十年前,你杀了你的结发妻子,你想要抵赖吗?你还不承认吗?……你还派人去北方追杀你的亲生女儿,使她和嬷嬷被人活活砍死,你真不配为人!”
俞玄礼越来越头晕,人飘飘的,胆子倒变得大了,他竟然抬起头,直视眼前的白影,解释得很是详细:“我没有杀人,我发妻金氏不是我杀的……”
“你打她,踢她,让她去死!你还没有杀她?”白影依旧是无感情的恐怖至极的低音。
俞玄礼像是有点痴傻般陷入回忆:“十年了!我记得那天……我的发妻金氏,去了宫里的赏花宴,回来时她的脖子,肩膀,身体很多处都有红痕。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跟我说,她被人欺负了……我问她那人是谁?是不是宫里什么人,她却只是哭泣,死活也不肯说。
还口口声声,要我休了她!
我一时气极,认定她有了异心,才会跟其它男子……我以为她想名正言顺离开我,才想让我休了她……我一时气极,才会打她,踢她,喊她去死。
她虽比我年长六岁,但却貌美又温柔。已过世的丈人丈母还曾经资助我求取功名,我感念她们一家人,我又怎么会希望她真的去死?
我当时只是说说而已,我只是气极了,可没想到,她当晚就上吊自杀……
我真的没有希望她真的去死,我们平常很恩爱的。
平常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她带着女儿一天到晚在京都城到处游玩,我也没有阻止,也没有不许她抛头露面。
我知道她们家以前是小商户,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那你为什么对外宣称她是生了急病过世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让你女儿和一个嬷嬷去北方,还指使杀手赶去北方杀了她们?……她们是被那个杀手活活砍死的!”
白影继续发问,而黑影依旧一动不动伫立着。
“我发妻是上吊自杀死的,死之前她说被人欺负过,我不想毁了她的死后名节,不想让人对她说三道四……所以才对外宣布她是得了急病死的。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欺负了她的男人究竟是谁?我也不清楚,她去宫里赏花出来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那人欺负了她,还是她和那人有意,所以才会要求我休了她,她好正大光明和那个人在一起?
可是,如果是那样,她又为什么要自杀?
至于我的女儿欣儿,在她母亲自杀的那天,她亲眼看见我打她母亲,所以她对我产生怨恨,还骂我说不是好人,以后都不要我了。
我那天本就在气头上,急于发泄,又听她这么说,一生气,就推了她一下,她跌倒在地。
之后她母亲死了,她就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她以前活泼好动,很爱笑,但从那日开始,她只会流泪,也不搭理我了。
当今皇上知道我丧妻且无子,又很赏识我,就给我赐婚五公主。
69書吧
我就快要搬到公主府住,欣儿却还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我怕她和五公主都不会适应在一起生活,就想着让她母亲的陪嫁嬷嬷带着她去往北方的老庄子暂住。让她养养性子,待她再长大些,我会派人再接她回来公主府住。
其实没过多久,我就派人去接了,但得到的消息,她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得急病死了……而且已经被埋在北方了。”
“那你今夜在这里干什么?”白影继续问。
俞玄礼老老实实回答:“我跟公主是皇上指婚,但其实两人性格不合。她年纪小,比我要小十岁,又毕竟是公主,娇生惯养的……她有时对我极温柔,有时脾气一上来,骂我象骂儿子似的……
我是个男子,住在公主府就像个入赘的,有时又要受委屈,又不能像对旁人那样发泄,我心里真的很憋屈。再加上成亲数年,一直无所出。我知道,她是公主,她是不会同意我纳妾的。
所以,我就养了个外室……她替我生了个儿子,已经两岁了。我外室人很柔弱,长得有两分我原配夫人的模样……我不定时会过去看看她们两母子,今夜就是偷偷去陪了她们一会。”
他话音刚落,白影就伸手敲在他的后颈,他旋即晕倒在地。
“走吧!过半个时辰他自动会醒,药效也会消除。”白影用北漠话冲黑影点头示意,这恢复正常的声音俨然就是乌托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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