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康妮,曾经担任辉光教会内某知名经院的教导职位,如今则在异端审判庭工作。由于工作性质的缘故,我一直用奥利西斯作为自已的假名,时间长了人们甚至渐渐忘记了我的真实姓名。
距离登上列车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这一次,事件并没有如过去的几百次那样重启,令人压抑的雾气也随着火车的行进慢慢被抛到了身后。看来教宗花费巨大代价召唤的事件生命是真的被摧毁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向坐在靠窗位置的枢机主教。
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黄昏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侧脸上,但脸颊的另一边则完全隐没在了阴影里。火车“哐当哐当”地震动着,车厢里没人说话,一种古怪的沉默像是面纱一样笼罩在众人头上。
“我快死了,最多还有10分钟的时间。”他忽然说道,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讨论自已的死期,而像是在描述晚上要吃什么。
玛莎看起来惊讶极了,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咳嗽却阻止了她。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粗重喘息声里,枢机主教呕出了一滩粉红色的血沫,随后,他费力地从口袋里拽出手帕缓缓擦拭起嘴角。
刺眼的血沫缓缓从手帕滴落。
他居然不是为了博得大家的同情…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几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啊?
“我看到了‘死亡之影’。”他虚弱地叠起被血浸透的手帕,笑着说道“按照记载,只有将死之人才会看到——我刚刚就看到森蒂亚了。”
69書吧
“你这是报应!”白胡子老者愤怒地瞪向对方,“未经审判就去杀害别人…”
“是的,报应!这就是报应。”格奥尔格坦然承认,他用力维持着僵硬好似死人的笑容。他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异常苍老,密密麻麻,宛如沟壑般的皱纹爬满了他的额头,“可惜不是森蒂亚的报应,她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苟活而杀害许多无辜者的罪犯——现在想来,死亡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死之前我还没死,死的时候只有一瞬,而死了之后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似乎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平静湖面上的小船,但我知道他只是在试图说服自已罢了。
“您死后会重归于辉光的怀抱的。”我安慰道。
“辉光?哈…”枢机主教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嘲弄,“亲爱的康妮,能把桌子上的玻璃杯给我吗?”
他不会临死还要喝酒吧?怀着这样的疑虑,我将列车上自带的玻璃杯递了过去。
他接过玻璃杯,打开自已的哲学书,从里面凭空抽出了一瓶血红的酒水,然后他直接给自已倒满了一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神职人员严禁饮酒!
审判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几次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总算不疼了。”他又满上一杯,再次一饮而尽,“有一次我在梦中穿过了一个很长的楼梯。楼梯两侧都是墨玉制成的灯,穿过一扇封死的门扉,我就见到了辉光。祂举着灯在前,而影在其后,我凝神张望,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是眼睛一样的门。”
“辉光是无限,是无法被描述的!任何描述都是有边界的限定,从而使祂丧失了自身的无限性…”审判官激动地反驳。
“从哲学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枢机主教高兴地又喝了一杯,“但那只是自已逻辑自洽的理论罢了,和我们的现实没有一点关系,归根结底,它和任何好的童话故事没有任何区别。我刚刚说的是绝对有用的东西——那不是我的幻觉。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说不定我们可以通过做梦到达其他的世界。”
修女玛莎的表情都变得精彩起来——她可能没想到枢机主教居然如此异端;而审判官脸上的肌肉则几乎扭曲到了一起。
“好啦,原谅将死之人的小玩笑吧,毕竟只是尸体在说话而已。”他放下玻璃杯。此刻他面色潮红,看起来已经醉了,“康妮,我想委托给你一件事情。请告诉教宗,让他务必小心305”
“教宗已经去世一个月了。”我回应,“你如果想要报仇的话那似乎不太可能。”
闻言,他忽然露出了某种诡异的笑容,我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疯狂的意味。
“他没有去世,甚至他从没死过,因为他已经成功欺骗了死亡!他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带领民众抵抗亡灵的先行者,也是传说里可以实现别人愿望的提灯人,还是圣典上的第一位圣人,亦是前任教宗,前前任教宗,前前前任教宗。过去的从未消逝,它甚至并没有过去…”他低声诉说着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只是那种永生真的算是永生吗?”
“汪汪汪!”名叫奶昔的金毛大狗突然大声狂吠。
匪夷所思的话语像是寒流一般席卷了整节车厢,我感到自已的脚底泛起了一丝凉意。
转瞬间,某种隐秘的恐怖猜想像是利刃一样刺入了我的脑海。在头脑难以遏制的嗡鸣声中,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每一任教宗无论过去性格如何,实力如何,一旦在加冕式后都会变得极其和蔼智慧虔诚,同时会获得堪比最顶级特级灵能者的战力。过去我以为那是辉光的护佑,可如今听来似乎并非如此…
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其他人,但他们都呆若木鸡,脸上都凝聚着错愕的神色,似乎并没有理解枢机主教在说什么。
“胡说!即使你是枢机主教也不应该诋毁圣座。”霍诺留斯审判官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细若蚊呢。
“呵,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想除掉我了吧?他宁可肉体消亡也不能让我赢得选举,因为他没有把握在灵魂领域战胜我。咳咳咳…”枢机主教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再次拿出了自已的哲学书,随后他从中郑重其事地拿出了一个袋子,“康妮,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定睛看去。
黑暗突然笼罩了车厢——列车进洞了。
“让我在死前为自已的恶行作出些许弥补吧。”黑暗中,我听到了枢机主教的低语,“哎,死到临头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被我杀害的人大概应该也是如此吧。”
列车冲出了山洞,明亮的光线充斥了车厢,而奥尔格尔却突兀地消失了,我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布袋。
前面死寂的车厢忽然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我推开门向里看去,里面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乘客。一个穿红裙的小姑娘正在走廊上奔跑,她看到我,随即露出了烂漫的天真笑容,随后举起手中的花束,她的父母连忙将女儿拉回座位小声呵斥。
被献祭的旅客都回来了?我呆呆地看着前方,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记得——因为我曾经将他们亲手扔进了献祭的火球内。我本以为自已早就因为杀的人太多而麻木了,但重新看到他们,我却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情绪在胸腔回荡,我感觉自已的眼角有些湿润。
我轻轻关上沉重的铁门,回到两截车厢间的连接处,随后放松地靠在车厢的外壁上,慢慢打开了手中的袋子。袋子里整齐排列着几颗血红色晶体,它们在光线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居然是永生药!
永生药旁边还有一卷小小的羊皮卷。
我迎着风打开了羊皮卷。。
上面只有一段极其潦草的鲜红字迹,字迹上隐约散发着酒精的臭味。凭借我多年和他相处的经验,我勉强辨别认到:“有东西篡改过我的记忆,我曾经和狗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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