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出鱼肚白,曙光揭开了夜色的帷幕。
秦连城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城堡门口。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如挺拔的青松,威严的大山。
清风刮起他墨色衣物的衣角,他依旧劲拔英挺。
黑暗中,打火机的声音尤其清脆。
火光随着风摇摇晃晃,他点了支烟。
渺渺的烟雾氤氲在他身旁,朦胧了他清冷的脸庞,几乎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
烟雾在他指尖缭绕,男人声音带着几分暗哑,突然淡淡开口:“你说等下,她会想要见到我吗?”
鲍敏行听到这话眼皮跳了跳,这可是个送命题。
他干咳一声,尽量让声音显得自然:“当然,你可是她的清让哥哥。”
秦连城眸色深沉,咽了口烟,没有说话。
整座城堡内外顿时又恢复了萧寂,宛如一座豪华的空城。
“砰……”
城堡内骤然传来清脆的枪声,打破了这份这份沉默。
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向紧闭的城堡门内看去,周围寂静无比。
只有秦连城指尖的香烟,还在缓慢燃烧,证明时间没有停止。
半截灰白的烟灰轻轻地飘落在地。
秦连城眸色一暗,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扑面而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的朝着城堡内飞奔而去。
他一脚踹开沉重的城堡门,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夏知柠已经躺在了猩红的血泊之中。
她长发如墨般散开,浮动的血气打湿了她的发丝。
旁边散落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这把枪曾经用来指着她的头颅,如今指向了她的心脏。
一股无法言说的绞痛,从秦连城胸口蔓延开来,仿佛那枚子弹射入的是他的心房,并在那里反复爆裂开来。
他睚眦欲裂,颤抖着手一把将夏知柠搂在怀中,他死死盯着她,喉结滚动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柠柠。”
秦连城几乎是颤抖的挤出这几个字,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戚。
夏知柠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庞凄然一笑,嘴里有血淌了出来:“我应该叫你什么?”
秦连城眼眶猩红,仿佛承载不了沉重的死别。他捂着她胸口刺目的鲜红,一字一句道:
“白清让。”
他嗓音嘶哑到了极致:
“这个名字干净。”
这个名字纯粹、清白,不掺杂任何算计和谋略。
夏知柠虚弱的望着他已经挂满泪滴的脸庞,凄凉一笑:“为什么不早点把我从梦中叫醒?”
秦连城此时已经脸色煞白,他眼中充满了悲戚。
十八层地狱已经恐怖残忍至极,他不忍她再往下一层。
那里注定是她无法承受之重。
他艰涩的张了张嘴,沙哑的说道:“现实太沉重,能在梦里醉生梦死过完一生,也是一种修为。”
夏知柠无力的笑了下,她不知道那算是美梦还是噩梦,她只知道不管在哪里,夏域琛的阴影都不肯放过她。
人面对死亡本应该是恐惧和害怕的,可此时夏知柠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她冲着愣在一旁眸色暗沉,神色复杂的鲍敏行勾唇笑道:“鲍敏行,他欠你一条命,我这条……”
“我们现在已经扯平了。”鲍敏行眉间紧拧神色凝重的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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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很简单,让逝者灵魂得到安息,给予生者心灵以慰藉。夏域琛最宝贝的女儿,唯一的亲人,要为他的恶行累累去抨击和批判,而不是为他找遍遁词和捏词。”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鲍敏行眸色深深声线清冷的说道:“你需要记住,你的妈妈叫慕倩影。”
秦连城脸色苍白,漆黑的眸中满是痛色和无助,他固执的用手一次次去捂她血流如注的伤口,神色慌张又执拗。
他突然情绪失控般恶狠狠的吼道:“你别说话,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车开过来?”秦连城眸色猩红无比,冲鲍敏行怒喝道:“你真的想死吗?”
他知道这是天意,他知道是梦总会醒,他知道鲍敏行说的有道理。
但那又如何?
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夏知柠平安的前提。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什么天意,什么道理。
通通都去见阎王。
鲍敏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从未见过秦连城如此颓丧的模样,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希望和生机。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鲍敏行早就已经让人去开车了,城堡太大此时还没到。
“清让哥,不要怪他,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是个受害者,他没有任何错。这一切都是我强求来的,怪不得任何人。”
夏知柠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可言,声音细若游丝:
“你知道的,我最怕欠人良心债,不要让我背负着罪恶感上路,可以吗?”
秦连城脸色苍白,泪珠涌出眼眶。
她那么善良,他利用她所有在意的人,逼迫她顺从。
他爱极了这个女人,偏执过,强势过,讨好过,欺骗过,卑微过。
夏知柠胸口淌出的血,将两人的胸口浸染通透。
秦连城怀里的夏知柠,原本抓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滑落,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
秦连城浑身一僵,如雷轰顶般定在原地。
随即喉咙像被人扼住,又像是心脏被剖的鲜血淋漓。
他脸色发白惊恐万分的低头朝怀里的人望去,只见她双目紧闭,胸口似乎微弱的起伏,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鲍敏行双眉紧皱,脸色平静心中慌的一批,对着失魂落魄的秦连城说道:“车来了,我们的账改日再算,先送医院吧。”
秦连城抬眸望向他,漆黑的眸子中夹杂着无助。
“她会死吗?”
像极了幼儿园的小朋友在问妈妈。
鲍敏行一愣,心中动容,轻咳一声低声道:“现在去死不了,再晚一会估计血都流干了。”
本来就瘦,没啥血。
秦连城恍若大梦初醒般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一眼,然后六神无主般喃喃自语道:“现在去医院,现在去医院…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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