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知柠和夏域琛回到夏家的时候,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和夏域琛简单寒暄过后,直接切入正题:“夏先生,你要催眠的患者是哪位?”
夏域琛笑了下,勾起唇角推了推一脸怯意的小夏知柠:“Arnold先生,这就是那位患者。”
“鸥No…No…No…”Arnold连连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她不行,她没病。”
夏域琛请他来枫城,说是他的妻子因为某些不好的事情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疯,需要他帮她切除之前的记忆,让她重获新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加上佣金实在多到让他张不开口拒绝,所以他漂洋过海来到了枫城。
但是明显眼前的这位女童不是他口中所说的病人。
她眼神虽然哀伤却足够清澈,她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孩子。
夏域琛脸色阴沉起来,收起嘴角的笑意,盯着他冷冷道:“不,Arnold先生,她病了。”
Arnold愣了下,这用华国话来说那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他思索片刻却怎么也对一个孩子下不了手,他咬了咬牙:“夏先生,她没有病,她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孩子。”
夏域琛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眸光眯了眯,拔出腰间手枪,黑漆漆的枪口直指Arnold的太阳穴,他声音冰冷:
“Arnold先生,我说她头部生病了,她就是病了,请Arnold先生给我女儿治病,不然脑子有病的就是你。”
Arnold脸色骤变,虽然他心中有正义感,但是虚拟的正义感挡不住冷冰冰的子弹。
他吞了吞口水,看了眼满脸恐惧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女童,叹了口气说道:“带她来吧。”
说完举步往夏域琛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内走去。
夏域琛眸光闪了闪,扯过小夏知柠的手打算跟着进去,扯了下发现他扯不动。
回头望去,发现小夏知柠正泪流满面咬着唇瓣,战战兢兢的望着他。
虽然小夏知柠没听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她有种预感,那就是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医生和爸爸同流合污,打算让她忘记一些事情。
她站在原地不动,酸楚涌上心头,她脸颊已经滚满泪珠。
她不要忘记自已是谁,她不要忘记妈妈,她不要忘记那两个小哥哥,也不要忘记仇恨。
夏域琛望着垂眸盯着自已脚尖一动不动的小夏知柠,他脸色沉了沉,蹲在他面前望着她,郑重的说道:“柠柠,你不是说你永远都听爸爸的话吗?”
“我没有病。”小夏知柠嗫嚅着开口。
“柠柠做噩梦了,梦中的爸爸让柠柠厌恶无比,等柠柠梦醒后,就会发现爸爸还是那个爱你的爸爸,柠柠还是那个可爱乖巧的柠柠。”
夏域琛抚了抚她额前碎发,喃喃道:“柠柠听话,不要逼爸爸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好吗?”
小夏知柠听到这话只感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刚在荒山逃了一命,现在又在生死边缘线徘徊,她不敢赌自已的命到底有多硬。
她的唇瓣被她小小的贝齿咬出血珠,她冲着目光沉沉的夏域琛缓缓点了点头。
她妥协了。
妈妈靠命换来她活着的机会,她不想就这么糟践掉。
她把救赎的希望指向白清让,那个小哥哥会回来找她,他会告诉她失忆前的一切。
夏域琛看到小夏知柠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唇角涌上笑意,他扯过她的小手往Arnold那个房间走去。
小夏知柠走到那个房间,只感觉房间很大很大,空旷而寂寥。
夏域琛把她放在诊床上,她的脸前出现了Arnold那张标志性的脸。
他眼眸浅蓝、眸光至深,吸引着小夏知柠逐渐坠入其中。
他的声音足够魅惑众生,他用怪异的手势在她面前挥舞:“睡吧,睡吧,人,不必太清醒……”
小夏知柠只感觉自已逐渐坠入到了Arnold浅蓝色的深眸中,她不停的下坠下坠下坠。
她感觉身体轻如鸿毛在一片空间里徜徉了好久,久到仿佛感觉到了岁月的流逝。
突然,她身体骤然下坠,失重感传来,她大声喊叫出来,猛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她眼帘的依旧还是Arnold那双至深的浅蓝色瞳仁,只是这双眼睛比之前充满了些岁月的痕迹。
夏知柠额头渗出汗珠,她陡然坐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发现自已不是在之前那个房间内,旁边也没有了夏域琛。
夏知柠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迷糊的大梦,此刻还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庄周分不清是自已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已。
过往发生的一切,让她仿佛置身于虚幻之中,又像是处在虚幻世界的镜像。
Arnold看到怔愣的夏知柠缓缓活泛的瞳孔,知道她渐渐的来到了现实世界。他松了一口气,淡笑道:“夏小姐,恭喜你拿到了丢失已久的底片。”
夏知柠抬眸望向Arnold,她表情怔怔,神态混沌。
突然,她恍若大梦初醒,过往的一切犹如洪水决堤般涌入她的脑海。
从冰天雪地,和妈妈行经生死离别,到今夜只身犯险来到冷城,排除万难成功解除催眠指令。
从童年到如今经历的一幕幕,汹涌而至,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夏知柠神态呆滞恍惚,脸色惨白无比,怔怔的看着Arnold一张一合的唇,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她像个雕塑矗立在那里,整个身体紧绷,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眸光没有焦距。
过了片刻,她才机械般的缓缓往前走去。
她没有穿鞋袜,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无比,让她好似回到了妈妈惨死那夜的寒天雪地。
夏知柠心中绞痛的很厉害,眼中愣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妈妈那晚跌向了谷底,可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山顶?
夏知柠此时眼眶已经变得猩红无比,因为她猜到,那是妈妈放心不下年幼的她,从谷底想尽办法爬上来来寻她,没想到遇到了夏域琛,最终被亲夫和亲生女儿虐杀。
夏知柠不禁自嘲笑出声,笑着笑着泪珠滚落了满脸颊,滴落在她手面上,砸的她心生疼。
妈妈那夜为了保护她,无绳而自缚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甘愿被虐杀。
她想,妈妈为了她最后肯定是无怨无悔、心甘情愿的。
而自已这些年在做什么?
在认弑母仇人作父、承欢膝下、父慈女孝。
她对他敬若神明。
她对他言听计从。
她为他的所作所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她为他九死一生、翻山越岭寻找Arnold,寻找一丝丝的转机。
她以为是父爱如山怕她承受后妈责难所以没有再娶,真相却是性取向问题。
她以为她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事实却是她是父亲权谋下的意外产物。
她双眸猩红、泪如泉涌机械的往城堡门口走去。
她呆滞、怔愣、木讷。
她无法原谅手握刀刃向亲母的自已,虽然是被动的。
她无法接受这些年丢失灵魂的自已,虽然是被迫的。
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快走到门口时,她余光瞟到了桌子上的手枪。
那是刚不久她在城堡门口用来威胁秦连城的那把手枪,被她带进了城堡内放在了那里。
69書吧
黑漆漆的枪口摆在那里,深邃而尖锐,仿佛能吞噬一切生命。
夏知柠神情呆滞,缓缓朝那把手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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