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悲凉。
夏知柠站在二楼卧室窗户旁往外望去,此时正值傍晚,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残阳最后的余晖打在地上,与暗黄的地面融为一体,吞天沃日,将一切都笼罩在模糊的瑰色之中。
包括门口的老梨树。
梨树的叶子已经落的差不多了,树桠上仅剩的零星几片叶子,也在秋风中随风摇曳,摇摇欲坠。
夏知柠记得,三年前她和秦连城结婚时搬进这幢别墅的时候,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繁花胜雪,一簇簇一层层像云锦似得漫天铺地。
每当秦连城快要下班回家的时候,她就在洁白无瑕溢光流彩的梨花下静静等他,这颗梨树在小道转弯的尽头,每当他的车子转弯出现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他会走到梨树下,拉着她的手,宠溺的摘掉她头上的落花,两人执手梨花下,一起回家。
她在梨树下等他,从梨花盛开,等到梨树硕果,从梨树硕果,等到雪挂枝头。
整整三年,在梨树下,她为他立黄昏,无论严寒酷暑,无论疾风骤雨,无一缺席。
今天第一次。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太太,秦先生请您下去用餐。”
夏知柠神色淡淡,没说话也没动静,依旧静静地默默的盯着窗外。
常姨见她不动,小心翼翼的走到夏知柠身旁,犹豫着开口:“太太,秦先生的脾气您比我们都清楚,您还是下去吃点吧,不要和自已的身体过不去。”
夏知柠拉回思绪,父亲的安葬之处还没搞清楚,如今主动权握在他手里,现在自已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夏知柠抿了抿苍白的唇瓣,转身朝餐厅走去。
餐厅内,饭桌上已经布满精心准备的饭菜,男人正坐在饭桌前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姿态玩弄着打火机,打火机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
男人神色平静,眼中却满含寒霜,转头漫不经心隔窗瞥了眼墙外老梨树的树冠,又侧眸瞥了一眼一脸冷色站在餐桌前的夏知柠,什么也没说便拿起餐具准备用餐。
常姨愣了愣,之前先生和太太可以说是蜜里调油,每到用餐时间,几乎都是先生先喂食给太太,太太饭量很小,秦先生总是变着法的哄着太太多吃一口又一口。就算是个普通的煎蛋,先生都是细心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再喂进她嘴巴里,温柔的提醒她:“小心,烫。”
如今现在这窒闷的氛围常姨想要逃。
常姨尴尬的笑了笑,见状拉开餐椅:“太太,请坐。”
接着常姨盛了一碗汤,等夏知柠坐稳后把汤端给她:“太太,先喝点汤。”
夏知柠接过汤碗,低头静静用汤匙轻轻搅拌,汤匙和瓷碗发出的轻微清脆声响,在这窒息静默的氛围显得尤为明显,一下又一下,却不往嘴中送。
秦连城蹙了蹙眉,抬头瞥了她一眼。
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色有种灰沉沉的死寂,不仅是冰冷,还有说不上来的悲凉。
秦连城胸口像压着石头那么闷,他啪的一声扔掉手中餐具,刀叉掉落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家里的饭菜就这么让你难以下咽?”
常姨猛的一惊,她抬头望向夏知柠,只见太太面色一如既往,头也不抬一下,仿佛餐桌那头的秦先生是一缕不存在的空气。
“我爸爸葬在了哪里?”, 夏知柠实在懒得和他虚与委蛇,这是她目前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她要接回父亲的骨灰与母亲合葬在一处。
秦连城拿起一旁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酒杯落回桌上的时候,声音也是格外的清响:“你除了这点破事就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夏知柠忽的笑了一声,显然是被气笑的:“我和秦先生之间还有别的可聊的吗?聊什么?聊秦先生的居心叵测,还是聊秦先生的人面兽心?”
夏知柠气到眼尾发红,语气冰凉且透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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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连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夏知柠,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显然你是忘了早上我给你说过的话了,需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听话自然我会告诉你,不听话你这辈子都休想知道他的葬身之地。”
夏知柠牙齿都在打着寒颤,脸色说不上来的难看,忽的她端起面前的汤碗一气呵成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下把碗扔在餐桌上:“秦先生不是要我听话吗,我现在听你话已经乖乖吃饭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秦连城一脸寒色死死盯着夏知柠,薄唇轻抿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仿佛埋着一颗炸弹,只需要一丁点的火星就会燃爆方圆十里。
“为人儿女,饮水思源,如果目前你还不肯透露他的位置,那你蒙上我的眼睛,先带我到他的墓前祭拜一下这总可以吧?”夏知柠尽量让自已语气平静下来。
秦连城眼里却寒霜渐渐浮现,他眼眸乌黑深不见底,意味深长的谁都看不懂,随后冷冷道:“夏知柠,我说过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是你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再有下次,惹急了我我真的把他的骨灰拿去喂狗!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在夏知柠脸上一寸寸变白的时候,秦连城又冷冷说道:“看你今后表现,我满意后,说不定哪天心情愉悦自然就会告诉你。”
夏知柠一脸震惊,头皮发麻,苍白着脸色,而后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试探性的问:“你要软禁我?”
“你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秦连城站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继续用餐了,他嗓音冰凉:“夏知柠,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总是试着挑战我的底线,这对你,对我,都好,懂吗?”
说完他大步流星朝楼上走去,一个字都不愿多说的姿态。
夏知柠眼尾潮湿,脸色惨白,眼底的猩红像是血染了一般,秦连城竟然要软禁她。夏知柠有点震惊,她以为他只是恨他,没想到他还这么厌恶她,不厌恶她就不会对她做出这么辱没人权的事情来。
有时候毁掉一个人,比杀了一个人要简单和有趣的多,显然秦连城更喜欢前者。
夏知柠觉得秦连城的恨意和厌恶来的毫无道理,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沦为他复仇的牺牲品,被他欺骗和背叛而毁掉了人生,凭什么在正凶已死的情形下还不放过她,就因为自已是他仇人的女儿?
她有的选吗??
夏知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没有让自已再继续想下去,再想下去稍有不慎就会被失去理智的莽撞吞噬,陷入仇恨和被动的泥沼,永远不得脱身。
现在还不是和面前这个男人正面的刚的时候,显然自已目前没有那个资本。
很快夏知柠就冷静了下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
要报警吗?
秦连城敢这么做,以他的城府和手段恐怕早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恐怕早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毁灭的干干净净。就算能找到他犯罪的蛛丝马迹,以他在枫城的地位恐怕也无人敢动他分毫。
要想办法求救于几位和父亲交好的世伯吗?
人死灯灭,人走茶凉,父亲活着时交好的世伯,在商场全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又有几分真情几分逢场作戏呢?父亲的事情昨晚闹的那么大,恐怕几位世伯早就听到了风声,到现在他们装聋作哑装作丝毫不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和立场,显然是不敢得罪权倾枫城,只手遮天的秦连城,自已指望他们替自已讨回公道,恐怕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行,得先冷静下来,想办法先脱身再说。
常姨望着夏知柠一动不动的单薄的背影和满桌的狼藉暗自叹了口气,昨晚的事闹那么大,从别人口中她也知晓了一二,事情曲折,她一个下人也很难评判孰是孰非谁对谁错,只能心中叹息一声,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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