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夏日的闷热延袭,军中不似京都,没有冰箱,南方的室外更是蚊虫甚多,就算是熏了艾还是嗡嗡嗡的在耳边叫个不停。
苏北沁睡在自已小帐篷内辗转反侧。
脑海中一直浮现出顾清之淡若清风的双眸,他望向海上那轮明月,牵起她的手,伴随着远处阵阵海浪声,在她身侧慢条斯理的像是在陈述。
“沁儿,再过四日齐王会着便衣来这儿,他会以战事告捷来此接管兵权,你是否先回京都?”顾清之柔声细语的询问她。
见她紧握手,指尖微微冰凉。
“什么意思?你要让功给他?”
“为什么?”苏北沁不理解,他努力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可以在圣上面前博得青睐,为什么要将到手的功劳拱手相让。
顾清之瞳孔沉了下去,眸光意味不明。
苏北沁讨厌现在的他,永远猜不透,像是蒙着一层纱离她好远。
69書吧
“我们说好的,坦诚相待,你不说清楚我不走。”她眼神倔强,唇齿紧闭,许久不见她任性的一面,顾清之竟然有点感触。
他双手扶着她肩膀,两人四目相交,明知道她生气,也没打算哄上两句,只是淡淡的与她说道。
“我想让他功高盖主,想让他世人敬仰,想让他得这天下最为饕餮的荣耀。”
“难道现在还不够吗?到那时我们拿什么和他斗?”她不解皱眉问道。
“还不够。”他清冷的唇微微上扬,一手为她整理鬓角旁飞散的发丝声音幽幽然道:“英国公府怎么没落的,他们就该走同样的路,那样还的债才有意思。”
既然棋局已开,必得满盘皆胜。
夜色下天光海色浑然相融,那种无止境的黑让人看着无法喘息,就连空中悬着的那轮皎月都被裁隔成片片。
苏北沁无知觉的身子往后浅退了半步。想说些什么,嘴皮子微张却不知如何开口。
自从两人相遇后,复仇好像就是他们心中最为执念的东西,可真一步步走下来,那种心中的不安和余悸正在慢慢的爬上她的心头一天天啃食着她。
她太害怕失去了。
有时她会心存愧疚的想要放弃一切找个没人相识他们的地方,做一对闲云野鹤,也许这便是爹爹所希望的。
明明是她口口声声想要复仇,如今又是她心生动摇。
许是这段日子在他得庇佑下过的太过于安逸。让她恍如回到了从前。
揪心的疼……疼的无法呼吸,梦里她赤着足奔走在官道上,双手被铁链拴住,衣衫褴褛,她四下张望,顾清之昏死在身侧的羁押车内,双手双脚挂满铁链,她想喊醒他,可嗓子就是发不出声响。
押车的人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回身望向他们,那双丹凤眼内满是讥讽。
苏北沁整个人弹坐了起来,刹那间惊醒,衣襟早已被汗水浸湿。
幸好……只是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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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沿海地区暴雨飓风,周遭村庄田地都闹了水灾,当地人都说这是海神娘娘发怒了,再惩罚他们。
苏北沁原本定好的回京时间,被这天气一拖再拖。
主帐内顾清之瞧看着天边转瞬即逝的闪电,像是要把天地分割开。
鬼卿坐在书案前,看着统战军师奏报上来的折子,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翻阅的速度渐渐加快。
“这是什么意思?”暗哑尖锐的声音穿透进顾二的耳中,“你要将水师转给齐王?顾清之,你疯了!你好不容易养的人,说送人就送人?”他压低嗓音想让自已的显得不那么激动。
顾清之抬眸示意他,若有所指的瞟了眼外头。鬼卿知晓在外人看来刚才自已的确是失态。双手抱拳假意致歉。
“失态,还望丞相谅解。”
“水师本就是齐王的,何来的转字一说?”顾清之落座,伸手斟茶,被身前气的鼓包的鬼卿一手挡了去,他也不生气紧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原先圣上就只是答应借调二万水师与我们,所以这军功理所应当该有齐王,既然齐王那儿战事告捷,那我理应回京都,我只是一介文官,领兵打仗非我擅长之事。”
两人隔着书案对坐着,顾清之再一次从他手中夺过水壶为两人斟茶。
鬼卿这急脾气自然是受不了这半句话不说个明明白白,这戏可演的真累。他愤愤的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杯茶水中。
顾清之浅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悄声在他耳侧低喃,“此计可是你二哥与我一同商榷,你要实在有什么怒气,倒是可以置信咒骂他。”
“他要是万事都愿与我说,我也不必在你这窝着。”
“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已委屈了?”
两人悄声斗着嘴。帐外的士兵急匆匆地前来通传。
“丞…相,齐…齐王来…来了!”
顾清之嘴角那丝浅笑收到了身后,他眼神示意了下鬼卿,鬼卿两步侧身躲到了屏风后头。
“请他们进来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四周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早就预想到了,只是连日大雨没曾想他们竟然还是如日到达。
没过多久,两个富商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头的人在熟悉不过了,顾清之起身迎了上去,脸庞上不似他人谄媚的神情。看不出一点情绪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
纳兰禛习惯性的戴着面具,假面善意的客套道:“顾大人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太过操劳。”
“齐王殿下说笑,今日突然造访,属实惊到了我们,小兵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纳兰禛环顾四周,帐内布局竟有丝风雅,这顾清之倒是有意思,连日战局竟还有心思养花草。文人墨客就是矫情。
“还望丞相大人见谅,此次突然造访也是因为圣上来信,命我过来巡查,得知前不久丞相大人刚打了场完美的翻身仗,圣上甚是欣慰,称赞你可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都是齐王大度,出让了两万水师与我,不然哪能如此顺利。”
顾清之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圣上之后有何旨意?”
鬼卿躲在屏风后咬着牙双手紧握着拳,想刀一个人的眼神真的是无法隐藏,他不像外头那只老狐狸那么沉的住气。
用他的话来说报仇便是找个机会一刀砍死仇人,哪来那么多破事,害得此刻的自已憋屈的要死。
齐王身后的随从将怀中的圣旨双手奉上。“还请丞相接旨。”
顾清之下跪叩首。
他当然清楚旨意的内容,不管是宫内还是齐王身侧都有他的耳目,当然他身边自然也一样。
只是面上还得假装,这个演技的把控就很难,还好他向来面瘫,也就看着圣旨慢慢的眉心微微擎起已示惊讶。
纳兰禛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他。
两人对视心里都装着一百个心眼。
末了顾清之低眸浅笑道:“既然圣上下旨,我把手头的事交接一下,过两日便回京都。”
“顾大人也不跟圣上争取一下?”纳兰禛尽管嗓音和善,但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中还是存着一丝嘲弄和讽刺。
“争取什么?”顾清之眉目微挑反问道:
“兵权什么的?”他微眯着眼,那双丹凤眼盯着不远处的人,眼神中满是审视。
顾清之闻言却浅笑,仿佛觉得身前人与他开了个玩笑。他嫌少笑的如此好看,但在纳兰禛眼中这个笑充斥着对他的嘲讽。
“齐王说笑,卑职一介谋臣。”
说罢顾二转身的刹那。
屏风后的鬼卿看他神色黯淡下来,黑色的眸子透露出的泠冽几乎要凝成薄冰,脸上假意的浅笑早就烟消云散。
在这夏日里他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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