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军营开始往海岸线迁了一公里，紧接着，暗礁口士兵将火炮船推至海口内，所有人都做好了开战前的准备。
营地内少了欢声笑语，大家都进入到了备战状态，军中这两日伙食也变得比往日里好了很多，几乎餐餐都能吃到肉沫星子。
一切都如寻常，又不同于以往。
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的闷热，海边的风带着特有的湿气，整天下来身上黏腻难受。
苏北沁如往日一样备好水，为顾清之梳洗更换寝衣。
突然听到军营外战鼓四起，火把燃的四周灯火通明，侍卫们纷纷站队四散开始集合。
顾清之一把抓住了她为他更换寝衣的手，两人四目相见，没有言语，转而她目光炯炯，拿起了一旁的铠甲，为他穿戴整齐。
这一刻终于来了。
“等我回来！”他留下这句话后便匆匆走出了帐子。
小娘子手中还拿着他刚替换下来的衣衫，紧跟他两步，看着黑压压的军队疾驰而出，那人便消散在月色下的黑夜中。
布满乌云的黑夜中突然电闪雷鸣，本就漆黑的海岸附近被一道道闪电映衬的刹亮，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在为他们洗刷掉这夏日的酷热。
伴随士兵出征的铠甲声越行越远，最后只剩下了零星的火把照明至海岸线。
这军营中只剩下一百来号人留守，这会儿都各自忙着，孙副将早早的命一小队人严防死守营地。
亓元打着雨伞远远的朝着她帐子走来。
“小北，这是场硬仗，你不随他？”他似有所虑的问道。“至少在他身边能安心些。”
“有鸾飞在，他不会有事的。”
两人默契的一同看向远处，那零星的火光最后也消散在了雨夜中。
“我原先不太懂，顾大人怎么会留你在身边，既不聪明也不太能照顾人，此时我倒是懂了些。”他收回目光，看向她补充道，“你好像比任何人都懂他。”
苏北沁回身瞥了他一眼，此刻她没心思与他闲聊，就算嘴上要强说着不担心，实际心都到嗓子眼了，战场上刀剑根本不长眼，更何况这天气。
“反正我们等着也无聊，要不你与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顾大人的？听说顾大人因为你还与侧福晋和离了？真事假事？”亓元胡侃道。
“早知你那么八卦，我就不该救你，就该让你饿死在船仓内！”
“小北！你是我兄弟，不对！兄妹！跟哥哥说上两嘴怎么了？”
“谁跟你兄妹了，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亓大人，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跟我个小厮闲扯你无不无聊，我这会儿没心情跟你聊这些。”苏北沁显然被他扰的有些烦了，语气也愈来愈不好。
“我这不也是紧张嘛！睡不着！只能来叨扰你了。”
亓元瘪着嘴嘀咕着。今日之战所用的火炮船是他的手稿并参与设计，监工建造的，首次真正的运用到战场上。
如果此次战役能够胜利，以顾清之的为人必当将他委以重任，不管今后是否还在工部，跟着这个年轻丞相，官路想不鸿图都不现实。
成败在此一战，所以他和她一样的紧张。
只是苏北沁与他不同，一个为他人一个为自已，两人根本无法正常交流，所以他只能想着法子八卦上两句，来缓解心中的压力。
“亓大人，我要休息了。”小娘子示意他道。
“好啦好啦，我走便是。”亓元只能识趣的打着伞往孙副将的方位走去。
苏北沁吹熄了一盏烛台，小帐子瞬间暗了一半，她松下发簪，蜷缩在榻上，听着帐外雷鼓四起声，总觉得心口空落落的。
这场仗一打便是一天一夜，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顾清之的耳畔呼啸而过，鬼卿带着一袭铁骑冲至人群中厮杀，一时间，刀剑交击，惨叫四起，满目血肉横飞，暴雨冲刷着周身，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血。
飞溅的血在空中抛洒，一双双杀红了的眼睛在狰狞的面孔上闪动着仇恨的光茫，空气中飘散着越来越浓重的血气味。
海岸两旁，火炮船的炮声震耳欲聋，天空硝烟弥漫，倭寇的船只像是被这两匹巨大的火船震慑住了，一时不知该进攻还是防守，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岸上的先遣小队早就被打的四分五裂，海岸两侧又有火炮船夹击船只，这一局棋满盘皆输，他们立马转变战略，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可此行早就像是被看穿了似的，火炮船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咬着他们不放，直到把他们的船只一一击沉，纵使倭寇们水性再好，也无法抵挡外海海域风浪的摧残。
刹那间海面飘散着数不尽的倭寇士兵，拼了命的想要找些破败的浮木让自已苟延残喘。
火炮船只上的士兵早已做好了准备，队列整齐的听候着命令，伴随着战鼓声响起，一支支利箭犹如狂风暴雨般向他们射去。
海面上一具具浮尸伴随着海浪此起彼伏，海水都浸染成了暗红色。
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腥气，就连雷雨过后的海风都吹散不掉。
乌云飘散后的阳光很是温柔，海面上的光线反射在他白皙的脸庞，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他早已发髻松散，铠甲污秽不堪。
顾清之战在船甲之巅，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浮尸，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
各处将领船只都敲响了胜利的鼓点，他微微眯着眼睛，指尖摩挲，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心中轻蔑的嘲笑着自已，不管如何做心理建设，自已还是无法适应这战场的杀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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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来由的与身侧的鸾飞说道：“也不知她昨夜睡着没。”
“公子，姑娘不会睡。”
“是啊，那么吵，想必也难熬，回营吧。”
主船上胜利的号角响彻天赋，像是在宣告他们首战告捷。
营地内士兵们相互欢呼呐喊，这一仗太过扬眉吐气，让原本紧张压抑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苏北沁眼眶泛红，衣角一侧被她深深拽在手中，这种似曾相识打胜仗的喜悦感，太过于亲切，要很努力的抬头不让自已的泪水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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