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劳动一下午累成狗,想回房里躺着,但满身大汗衣服又脏,这时候冲凉明显嫌早。
堂屋里连一把带靠背的椅子都没有,农村的老房子都有高高的门槛,于是,她学会了像孩子们一样,坐门槛。
热、饿、累、不想动,是她像条咸鱼一样靠在门框上最强烈的感受。
日落西山,傍晚的村落热闹了起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活力和仿佛被掏空身体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宋婷婷回厨房拿了四个早上煮的红薯出来,分了两个给姜瑶。
“给,先垫垫肚子,一会还得翻地。”
“这菜非种不可吗?我天天买菜吃行不行.....”
姜瑶接过红薯,苦大仇深地啃了一口。
上工劳动,下工还得劳动。
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那不行,必须最大化压榨你的劳动力。”宋婷婷张嘴就是大实话,“你一个月就跑路了,我们吃谁去?这不还得自力更生么?现在把菜地翻了,过不久就能吃上自已种的菜,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姜瑶是不缺钱又大方,可她和另外两个没什么钱啊。
如果她们一直接受姜瑶本身毫无恶意甚至是友好的馈赠,关系的天平就会一点一点倾斜。
最后变成一边高高在上,一边低到尘埃里。
无论姜瑶怎么想,至少,她们会觉得自已是在被人施舍。
这个道理,是高中毕业那年暑假,陆云庭用极度厌恶的语气告诉她的。
姜瑶抓着红薯的手捶了一下胸口,满脸沉痛地望着天边的晚霞,“压榨我,还要最大化,你这个无情的人……”
一整个生无可恋。
可偏偏是这种不藏不掖的真诚,该死的让她觉得种菜好像真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宋婷婷笑嘿嘿地啃红薯,难得悠闲地斜靠着门框,忙里偷闲陪她看晚霞。
盼娣拎着东西快步走来,站在她们面前腼腆地笑笑。
“大姐姐,这个是我自已晒的夏枯草和连钱草,给你们泡凉茶解暑。”
她晃了晃手里的用稻草捆着的两捆干草药。
在酷热天气里干农活很熬人,这两样清热解毒的草药几乎家家常备。
县里也会计划收购一些草药。
夏天很热,上山割草皮的时候顺带着采一些草药晒干了拿去卖,能给家里增加进项,再苦再累也觉得浑身有劲。
宋婷婷笑眯眯地接过来,“谢谢啊~”
“不客气。”盼娣把另一只手拎着的破旧小鱼篓递到姜瑶面前,“这些李子也给你们吃,都洗干净了。”
比起凉茶,姜瑶显然对新鲜水果更感兴趣。
野生的李子个头不大,却是孩子们夏天里抢手的山货。
等不到完全熟透就摘下来,不着急就放着捂几天,心急的直接在树上就开始吃了。
盼娣嘴不馋,但她疼弟弟,在山上干活的总要想着法子找些野果子回去。
今天她的工分挣得比往日少,为了摘那篓李子,翻了两座山。
离村子近的野李子树,小孩们都是三五成群,她要是过去就会挨打。
摘回来的李子,不好看的,没熟的,挑出来自已家吃。
挑挑拣拣选出来半篓子,仔细洗干净就送过来了。
姜瑶伸手抓了两个,李子上原本长着的那层果腊被仔细擦干净了,红色果皮亮亮的。
咬一口,属于李子的果香和丰富的果汁瞬间激活了她的味蕾。
日照充足下生长的果子,微酸浓甜,层次丰富而鲜活。
“哇哦,好吃欸~谢谢啦~”
自已的努力和心意得到了肯定,盼娣脸上很是欢喜,把篓子递给宋婷婷。
“你们喜欢吃就好,谢谢你们帮助了我。我要回去干活了,大姐姐再见。”
“去吧去吧。”
宋婷婷抱着篓子,捏起一个李子扔进嘴里,望着那道细瘦的背影,伸脚碰碰姜瑶的鞋。
“歇够了,走,干活去。”
“啊,好痛苦…”
姜瑶懒懒散散站起来,嘴里的李子都觉得不甜了。
房子左侧原先就有个小小的菜园子,长期无人打理,白花鬼针草以压倒性的优势抢占了大半领地。
其他野草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两人扛上锄头,开始清理荒草。
这块地不知道撂荒了很久,土壤板结得很严重,里面还有很多石块和碎瓦片,得先把这些东西捡出来,再翻土把杂草的根茎清理干净,然后暴晒几天,让紫外线杀死虫卵和病菌。
最后拉几道沟整畦,就可以把菜种子撒下去了。
想要吃上自已种的菜,前面还有很多准备工作得做。
两人哪会锄什么地,锄头都使得不像样。
下午割草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这会子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锄草要挖根,纯粹的力气活。
一锄一翻之间,天色渐渐暗下来,手掌也磨出了水泡,还没干透的衣服又被汗水浸湿透。
姜瑶翻开一大块板结的泥土,捡起里面的石块扔到旁边,擦了一把汗,叹气。
“种菜也太难了,农民好辛苦…”
宋婷婷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深有同感。
“可不是,我外婆总说,农民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吃。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交了公粮之后,自已反而吃不饱。遇到灾年,连饭都吃不上。”
说起这个,宋婷婷就想叹气。
她是真不想回省城,一回去,家里肯定又会给她安排工作,然后走上相亲结婚生子的道路。
想想就头疼。
两人歇了一会,继续翻地。
徐志明挑着一担柴过来的时候,看她们两个使锄头轻飘飘得像小鸡啄米,忍不住想笑。
69書吧
暮色里的姜瑶依然引人注目,精致漂亮的小脸因为劳动红彤彤的,天然卷发也没再扎成高马尾,很随意地扭成麻花,用大夹子固定在脑后。
散落的几缕碎发湿漉漉地粘在白皙秀气的脖子上,衬衫领口的扣子没扣,锁骨清晰可见。
宋婷婷累得坐在草堆上喘粗气,转头看见小伙子咧着一口白牙远远走来。
悄悄伸手扯了一下姜瑶的裤腿,挤眉弄眼打趣,“嘿,队长的弟弟来了。”
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小伙子给姜瑶拎的行李。
后来在路上遇到,一看姜瑶就脸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有少年不怀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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