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家很穷。父母因公殉职,和奶奶靠着抚恤金过活。他们过日子很节省,从街道办拿零活回来做,糊十个纸盒挣一分五。我那时候年纪小还胖,不懂事,总喜欢缠着他。”
宋婷婷割下一把野草,望着远处的河面出神。
陆云庭是周围邻居里长得最好看的小孩,但他性格很孤僻,除了上学就是待在家里。
别人在外面玩,他写作业,帮奶奶干活。
外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她托给隔壁陆奶奶照顾,她会和蔼地叫她乖乖,会给她做又酥又香的沙炒花生,陆云庭从来不吃。
她天性很野,在家待不住,总是拖着他出去玩。
有他在,别的孩子也不敢过来抢她的零食打她了。
不过那些坏孩子总是起哄,说她是他的小媳妇。
她反应慢,经常磕磕碰碰被绊倒。
他随身带手帕,虽然表情冷冷的,却会蹲下来帮她擦干净灰尘,把她擦破的手掌举到嘴边吹气。
玩累了就耍赖不肯走路,只要她闹,他就会板着脸蹲下来等她趴上去,然后背她回家。
“哇,年龄差五岁的青梅竹马欸~”姜瑶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好浪漫!”
“浪个屁!”宋婷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学之后,我的功课都是他检查的!天天挨冷眼,还要挨骂。差生怎么了,学习差犯天条了吗!”
她抓了一把草,拿镰刀泄愤似的狠狠割下。
“你能想象他皱着眉头,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盯着我,问【宋婷婷,你每天吃那么多,只长肉不长脑子的吗】?”
“哇,好过分,好打击.....”
姜瑶感同身受,因为她想到了同样嘴毒得像喝农药长大的钟弈。
宋婷婷顿时像找到了亲人,哭丧着脸,“是吧,他骂人的词都不带重样的。我被他从小学骂到初中,你敢信!”
“咦,为什么只骂到初中?高中为什么不骂,学习差到懒得骂你了?”姜瑶好奇地问。
“讨厌,能不能盼我点好!”宋婷婷嗔怪地拿草扔她。
“他好歹是尖子生,天天被他骂得跟孙子一样,我学习能差到哪去!高中没再挨他骂是因为我爹娘调回省城工作,我转学到自已家那边了。”
69書吧
因为从小吃得好,不缺营养,发育得早。
她在新学校总是被人暗地里嘲笑。
因为性格不好,加上老爹的官职,倒是没人敢跳到她脸上来作死。
不过她被孤立,被人传闲话。
学习成绩本来在中上水平,后来越来越差,几乎在倒数三名之内游走。
被陆云庭知道之后,好家伙,人不在跟前,写信来骂。
那字迹用力到划破信纸。
一到寒暑假,她就被舅舅逮过去,扔到陆云庭家恶补功课。
青春懵懂期,有时候陆云庭下班回来给她讲题,听着听着,她就盯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开小差。
在他高中毕业之后,以他没有背景和人脉的出身,工作指标压根轮不到他。
她承认,是她找舅舅开方便之门,暗地里给他安排工作。
他那么聪明,肯定也想得透这一点。
但他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她,对她的态度还不如以前,总带着一种让她不舒服的疏离。
到了高三那年,他直接以工作繁忙为由,连家里都不住了。
可是她脑子喂了狗啊,他越是划清界限,她越是斗志昂扬。
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不用舅舅叫他过来陪外婆,拎上行李就杀过去了。
姜瑶听故事听到一半,宋婷婷却不讲了,这个抓心挠肝啊。
活像只在瓜田里上窜下跳的猹。
“然后嘞?你继续讲啊,听你讲故事,我割草都觉得不痛苦了!”
“没了,就这样。”
“那、那个…糟蹋?展开说说?”
“啧,住口!不许问!”
“哦…”
姜瑶悻悻地挪到旁边继续干活,好奇心被吊得不上不下,遗憾的心情大大降低了劳动积极性。
最后一担磨磨蹭蹭挨到快下工才割完。
几个人累得不成人样,拖着脚步挑担子去交工分,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走到队部办公室外面的时候,宋婷婷看见肖会计正和陆云庭在堂屋热情地握手。
地上还有个帆布行李袋。
“陆主任,办公室生活条件艰苦,实在是难为你了。”
“不必客气,希望我住在这不会影响你们工作。”
“那不会那不会,偶尔也要招待从公社来的干部。后堂那边有侧门,卫生已经打扫过了。”
陆云庭收回手,隔着一众来交草皮的社员,目光遥遥地和望过来的宋婷婷对上。
从她那副犹如看到什么晦气东西的生动表情,以及清晰的口型。
不用听,他也知道她在骂街。
“我、他、娘、的…”宋婷婷倒吸一口凉气,“这人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啊!怎么还住到我们生产队来了?”
对于他现在的工作,她是真的不知道。
也没打听过。
或者说,她这几年已经尽力把他从自已的生活和记忆里剔除。
旁边的大婶煞有其事地哎哟一声,“你们没听说啊?”
“听说什么?”姜瑶接茬可快了,很配合地露出满脸八卦的表情。
大婶歪着嘴朝那边堂屋努了努,压低声音。
“大队廖会计被查啦,哎哟喂,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从他家里挖出金银财宝来啦…”
另一个从后面赶上来的妇女凑过来,义愤填膺冷哼。
“那可不!听说他还贪了不少,好几个人在大队盘账盘了一整天呢!听说还没盘完,还要住几天呢!”
大婶正享受被几个姑娘用求知的眼神等下文,被人横插一杠子,多少有些不高兴。
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
“这谁不知道了?那你知道跟肖会计握手的那个人是哪来的不?”
“这我还真不知道,你说说呗~”
自已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成就感一下就上来了。
她装模作样地挽了一下头发,得意地撇着眼睛。
“听我侄子说,那个陆主任是从县里直接下来的,连公社都没打招呼。他呀,原本是专门查间谍和大官的嘞~”
说着有些不解地嘬嘬牙花子。
“也不知道廖会计这种小虾米怎么得罪他了,竟然让县里这么大一个官,亲自下来办事。搞不懂,不过那两口子算是完了。”
宋婷婷听得直皱眉头,暗暗咬牙。
该不是舅舅这个坑货点名让他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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