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大伙的心思都没在吃饭上,热烈讨论。
只有杨美琴欲言又止,几次想插话,又不忍心打击她们火热的积极性。
姜瑶性格向来急躁,把初稿敲定后,背上包,借了自行车顶着大太阳就往镇上去。
小镇不是交通枢纽,没有专门建车站,路边立个站牌就是发车点了。
去县城的班车一天两趟,去其他县的一天一趟。
司机和售票员归县城交通公司管,这会子还没到发车时间,都去旁边的一户人家的前厅喝茶休息。
前厅很宽敞,放了两张桌子,七八条长凳。
等车的乘客也可以进去坐着,桌上有凉茶和碗,后面有厕所。
倒不是这户人家热情好客,愿意免费提供便利,主要是公社给他们发了补贴。
看到别人去存放自行车,姜瑶也跟着去。
登记了信息,拿了带编号的小竹牌,坐在长凳上等发车。
老式班车设计得方头方脸,车身长度中等,上红下白车漆。
售票员戴着草帽,抓着长长水管子滋水洗车。
路况差,加上人们出行较少,每趟车都有晕车的趴在窗户外大吐特吐。
呕吐物气味难闻,和尘土一起黏在外面车身也影响汽车形象。
每次发车前都要清洗一遍,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下午两点半发车,售票员拖着水管子一走,原本聊天等待的乘客便拿上自已的东西蜂拥而上,跟下课冲向食堂抢饭似的。
姜瑶一开始没明白,等她最后一个上去的时候才知道,这车严重超载!
座位早就被人抢完了,没抢到的只能站在过道上,没有吊环扶手,只能扶着两旁的座椅。
这和挤公车没什么两样!
关键这和公交车又有很大的区别,好些乘客从农村来,麻袋里装着自家的土产品。
甚至还有的麻袋里装着鸡鸭鹅,拥挤的车厢里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
要不是今天只有这一趟车了,姜瑶都想下车算了。
售票员把自已靠车门的座位让给了一个老汉,身上挂着一个黑色帆布拉包,踮起脚尖看了一圈乘客。
“发车了噢,带孩子半路要尿就喊一身,别拉车上嗷!最后排的再挤挤,还能坐一个!”
司机启动汽车,车轮缓缓上前。
外面传来扯着嗓门的喊声:“去县城的等一下,还有人~”
一个年轻妇女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打补丁的麻袋边跑边喊,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
汽车停下,上来的母子顿时让拥挤的车厢没了下脚的空余位置。
“啧,搭车不能早点来么!”售票员脸上有些不耐烦。
年轻妇女咧着一口黄牙,点头哈腰讨好地朝售票员笑,“只跟生产队请了半天假,家里活多。”
姜瑶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手上抱着干部们配发的黑色皮革手提包。
他打量了两眼姜瑶,眼里满是惊艳,客气地问:“同志,你在哪下?”
“县城。”
“噢,那你坐我的位置吧,我在珠岚公社下车。”
“不用,谢谢。”
姜瑶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坐了他的位置就承了人家的恩惠,让座只是由头,人家要搭讪聊天,自已还不好甩冷脸。
就这种糟糕的乘车体验,实在没闲心和陌生男人聊什么鬼天。
真要有心让座,那个带小孩的妇女比她更需要一个座位。
车辆关门启动,售票员拿着票夹开始售票。
坐第一排的妇女朝小男孩笑着招招手,“来,婶子抱你。”
座位不好抢,让给人坐是不可能的。
帮忙抱个孩子倒是可以。
年轻妇女感激地笑笑,拍拍儿子的手臂,“去吧去吧,谢谢婶子嗷。”
出了镇子公路就开始走山路,车子颠上颠下左摇右晃,背着孩子重心不稳,她紧紧地抓着门边座位的防护铁杆。
背上的孩子醒了,车厢闷热,贴着母亲的后背更热,蹬着小脚丫哭闹。
婴儿扯着嗓门的哭声让整个车厢的人添了不少烦躁。
坐在售票员位置的老汉见她歪着头哄得困难,把座位底下的麻袋拉出来。
“妮子,你把孩子放下来抱着吧,坐我这。”
“嗳,谢谢大叔,谢谢啊!城里小姑子生了娃,我去给她送两只母鸡补补身子。”
“唉哟,你小姑子真有出息,在城里工作呐?”
年轻妇女性格开朗,笑呵呵地同周围乘客聊了起来。
去县城的班车路上没有硬性规定的下车站点,乘客提前打招呼在哪个路段下车,司机就会在路边停下来。
山路上没有站牌,半路上车的乘客招手即停。
姜瑶在中途等到了一个座位,车辆颠簸加上车厢里难闻的混合气味,时不时有人挤到她旁边的车窗呕吐。
酸臭的味道被风吹进来,加上呕吐的声音,姜瑶忍了一路,觉得胃里的翻腾快压不下去了。
汽车刚在县车站停稳开门,她捂着嘴迫不及待冲进公共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发誓再也不坐班车。
汽车站也是城市公交车始发站,星期天的公交车也很挤。
研究站牌路线,换乘了两路公交车,在离修理店不远的站点下车。
她长舒一口气,来的时候激动又兴奋,现在又热又累,背着包蔫头耷脑地往修理店方向走。
下午四点多的太阳依旧猛烈,钟弈蹲在苦楝树荫下检查自行车轮内胎漏气,对面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
她抱着膝盖坐着,裙摆垂落在小白鞋面上,搭在胸前的麻花辫尾端绑着粉纱蝴蝶结。
白净的鹅蛋脸红扑扑的,一双杏眼温柔地看着钟弈低头干活的样子。
理得很短的毛寸在日光中挂着晶莹的汗珠,额头上的汗滚到浓黑的睫毛上,顺着尾端滴落。
一圈新长出来的短胡茬圈着性感的嘴唇和刚毅的下巴,斜咬着烟,时不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英俊得又糙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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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跳得厉害,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
旁边传来鞋子和砂石磨擦的沉重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端正了坐姿,转头望去。
姜瑶头上戴着干活的大草帽,垮着肩膀,低垂着头,拖着脚步走进前院。
压根不在意周围有什么人,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钟弈眼角余光瞥见那双眼熟的高帮帆布鞋,抬起头看过去,只看到懒散走路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微微翘起。
早就料到这傻妞待不了多久就要撂挑子。
果然,这才两天不到。
他把内胎扔回水盆里,扭头冲店面喊:“老金,你来补一下胎!”
说完在水盆里搓了几下手,起身就走。
年轻姑娘急急地问:“哎?为什么要换师傅呢?你怎么不帮我修了?”
钟弈眼睛望着姜瑶的背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谁修有什么差别,给你修好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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