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中午让几个换了新环境的姑娘放弃了睡午觉的打算。
横竖睡不着，干脆和杨美琴学着编棕扇。
宋婷婷泄气地垮下肩膀，看着被自已编得歪歪扭扭的半个棕扇，又去看别人的。
“姜瑶，说好的一起笨手笨脚呢？你也是刚学，手为什么这么巧？”
“最简单的经纬编织而已，又不用编花纹图案，洒洒水啦~”姜瑶捏着嫩棕叶神色淡定，在她的字典里就没【谦虚】这个词。
“啧，你这样说，会显得我很呆。”
“那你为什么要拿自已的短板去跟别人擅长的比，不是自找烦恼？”
“你说得对，是我格局小了。嘶，话说，我也没什么擅长的啊.....”
姜瑶停下手里的活，不赞同地扬扬眉，“那说不定喔~有的东西，只有你觉得平常而已，说不定会给别人带来惊喜呢？”
宋婷婷精神一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远方。
“有道理，突然感觉自已很牛逼，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牛逼在哪。”
一本正经又不着四六的样子逗得杨美琴咯咯直笑。
她可太喜欢这些新朋友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正忙着，外头突然传来厉声喝骂的叫嚷，离得不远，还能隐约听到小姑娘哀求的哭声。
“我说菜园子的菜怎么少了，你是家里有金山还是银山啊！败家婆娘，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让你充大头，让你不安分，打死你！”
“奶奶别打，别打我娘，呜呜呜.....”
“哎，我说桂香婶子，一点菜而已，犯得着下狠手么。她怀着孩子，就算你再不高兴，总不能打出个好歹来吧？”
“放狗屁，你上下嘴皮子一磕说得轻巧！没看见代销点挂的牌吗，你把钱给我是不是！”
“嘿，给你点脸你就横？反正是你们家的事，我还懒得管了！什么人嘛，真是的！”
“那你就闭嘴，少管闲事！不然你就把人领你家去养着，看你那着急的样子，没少馋她身子是吧！”
“he~tui ！说话放干净点，老子不稀罕跟你打嘴仗！把儿媳妇打死了，你就看你挨不挨枪子吧！”
“拿话吓我？我偏要打她！你个不要脸的婆娘，还学会勾汉子了，打死你都不冤！”
尖利的叫骂声在噹噹噹响起的上工钟声之后更高昂了。
姜瑶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往外走。
抬目望去，隔了两户人家不远的地方闹出来的动静，在嚷嚷什么听得不真切。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正抓着年轻妇女的头发往外拖，手里拎着赶鸡鸭用的细竹竿。
那年轻妇女弓着背，被扯得脚步踉跄，两手紧紧地护着肚子。
抹眼泪的小丫头去抱老妇的手臂，很快就被甩翻在地上，脑袋还挨了几下竹竿。
她捂着脑袋爬起来，又哭着去扶年轻妇女。
姜瑶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不就是中午来送菜的女人么？
小姑娘之前还帮她干活了呢！
“打小孩的头，连孕妇也打？岂有此理哇！婷婷，你快来啊！”
姜瑶急得大吼一声，率先往那边跑。
周围睡午觉的社员纷纷披上衣服出来拉架。
等她跑到的时候，两个壮实的妇女已经把老妇强行拉开。
“哎哟，桂香嫂子，你这是闹什么哟.....”
“你看看把人打得，又没多大事，犯得着动这么大火气？”
张婆子被人拉开还不消停，挣扎着还要去打儿媳妇，一双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似的。
“你们是不是吃饱撑的，这种坏分子你们也敢帮！不怕被打成一伙？！”
拉架的两个妇女脸色立马沉下来，手上的劲也加大了。
“你少给我扣帽子！队长都说了，人家改正错误的态度很端正，要给人家机会！”
“乡里乡亲的，晓华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比你这婆婆还要清楚！你说要分家，人家也带着孩子分了出来，一点没拖累你们！倒是你，三天两头上来摆威风，我们做邻居的都看不过眼！”
两人心里有气，一人扯一边，下了狠劲。
张婆子像条疯狗一样，逮人就想咬，嘴里不干不净地骂。
上工时间，社员们纷纷带上农具出门，见这里有热闹，便驻足停下来看一会。
姜瑶发现这些人的态度大多是冷眼旁观，即便有的想上去帮腔，被旁人一扯，犹豫地退了回去。
她拍了拍旁边人的手臂，“为什么没几个人帮这个怀孕的女人？”
旁边的小伙子正看热闹，转头一瞧，正是先前帮提过行李箱的漂亮姑娘，脸上顿时有些羞涩。
“她....她男人投机倒把，春上的时候被抓去发劳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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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大婶为什么要打她？”
“不就.....不就是今天送了菜给你们吃么。”
宋婷婷听得火都起来了，拉上姜瑶往前挤。
禾坪上母女两人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搂在一起呜呜地哭。
姜瑶上前把宋晓华扶起来，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好几道带血的抓痕，很是担忧， “你有没有怎样啊？”
她不是很理解做买卖为什么有罪。
但县城修理店那几个都是倒爷，也就没觉得宋晓华的男人有什么问题。
况且这和他怀孕的妻子有什么关系，大家为什么要和她划清界限？
宋晓华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伸手轻轻推她，小声地说：“我没事，你们不要站过来，别连累你们。”
宋婷婷的老爹高官厚禄，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她，见识的事物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她才不在乎什么连累不连累，或者说，是有恃无恐。
拨开小丫头散乱的头发，看着她头皮上鼓起来两道淤青中透着血点的棱子，皱着眉头嘶了一声，“都肿了，什么混蛋老东西，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张婆子眼睛一瞪。
“骂谁呢！”
“骂你！！！”
姜瑶和宋婷婷异口同声回怼。
张婆子气得张牙舞爪，激动地要挣脱开来撕扯她们，抓着她的两个妇女险些脱手。
宋婷婷扳着后颈脖活动活动，朝张婆子嘲弄地笑了一声。
“来，麻烦两位婶子放开她。我今天借她两个胆，看她敢不敢打我？”
被人拉着的时候，张婆子凶狠的样子像要把人撕碎。
突然被撒开，她带着惯性往前踏了两步，和宋婷婷只有半步距离。
年轻姑娘表情似笑非笑，骨子里散发着睥睨一切的倨傲和与生俱来的优越。
张婆子又不敢有什么动作了，连眼神都不敢对上去。
“怎么，不是想打我？”宋婷婷把脸伸过去，“来。”
拜高踩低是很多人的通病。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她向来嚣张得没边。
也有嚣张的资本。
张婆子噎了一下，目光转向另一个。
姜瑶眼皮撩起，闲闲地说：“我身体很差的，一碰就倒，一巴掌就昏迷不醒，看病真的好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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