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邪心里十分清楚,这种情况下,越安慰她。
她反而会越哭得伤心。
到时候处理起来,更麻烦。
再者,沈邪也确实找不出合适语言,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递纸巾,做一个最合格倾听者。
“我没什么朋友,没法找人倾诉,特别难受,我想回家。”
汪海抱住头,沉沉盯着地面:
“但是我怕爸妈看见我这样会更难过。”
父母从小把她当成男孩子养,便是希望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积蓄着一份力量。”
在汪海絮絮叨叨的哭诉中。
沈邪可算知道,汪父汪母为什么给她取这么一个阳刚名字。
汪海出生传统农村家庭,爸妈十分重男轻女。
几乎将所有心血倾注于胞弟身上。
“我像根被遗弃的杂草,”汪海轻声叹息,“在忽视中野蛮生长。”
然而世事难料。
胞弟下河捞鱼,不幸溺毙。
汪海在爸妈撕心裂肺的悲恸中,捡起胞弟名字。
上学,毕业,工作,结婚……
“你初来本地报道那天,是我与前夫商量离婚事宜后,匆忙赶回来做任务,正好路过,捡到了你……”
汪海说到这,又开始泣不成声。
哭累了也说累了。
汪海擦掉眼泪,慢慢稳住情绪,直起身子。
沈邪被她拽过去擦眼泪的毛衣湿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汪海连忙道歉。
沈邪摇头:“没事。”
“今晚我给你说的这些事,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汪海看着他:“不想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沈邪点头答应,他不会张着嘴巴到处乱说。
就是于晟那边,恐怕还得多嘴两句,毕竟这家伙是真关心她。
沈邪问:“那队长,回去上班吗明天?”问清楚了,回去也好一并知会给于晟。
汪海想会儿,摇摇头:
“我这样子回去也没法集中精力,我想请几天假出去走走,放空放空大脑。”
“这样最好,不然心事憋多了,人容易思想身体亚健康。”
“那你现在还好吧?”沈邪顿会儿,问她。
“说出来舒畅多了,”汪海擦干净眼泪看着他:“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些话。”
沈邪笑笑,起身道:“那你先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辞别汪海。
他走近门口,开门要离开时,听见身后人说了句:
“沈邪,以后私下不叫队长,我有小名,叫我小雅就行。”
沈邪放门把手上的手节骨屈了屈,回头礼貌一笑:“还是称呼队长吧,叫得顺口。”
*
蒋易下了夜自习,先去医院给丽姐拿了药。
回到百合街后,直接去了理发店。
才刚走到店门口,就被沈悦清一句有些沙哑的“教你多少回了还他妈学不会”吓了一跳。
最近。
蒋易总觉得,她对店里几个学徒越发严厉。
总有一股,要在一个月,甚至几天时间内,把她们培养得能独当一面。
蒋易走进店里时。
沈悦清已经把女学徒们骂得眼泪汪汪了。
“姐,慢慢学嘛好不好。”
女学徒泪眼婆娑,心里委屈:“时间那么多。”
一旁正给客人吹头发的倪姐听了。
还没等沈悦清开展新一轮大骂,就先出口帮着口头教训了几句。
说着说着,眼圈有些微红:
“时间不等人,哪有那么多机会让你慢慢学。”
女学徒不说话了,努力消化着沈悦清倾倒出来的一箩筐东西。
“清姐。”蒋易喊了一下又教又骂,只差没跳起来动手揍人的沈悦清。
沈悦清堪堪定住,转过身来微笑:
“小朋友放学了啊,冷吗?别站门口吹冷风了,这边有电炉。”
蒋易笑笑:“不坐了,已经挺晚了,我接上丽姐就回去。”
沈悦清上前来看着他笑道:
“丽姐在内屋已经睡熟了,哄了好半天呢,今晚就让她在这休息吧,回头再把人弄醒,到时候怪头疼的。”
蒋易想想,点了点头,走进内屋陪了丽姐一会儿,出来道:“清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悦清笑着点头,面部忽地痛苦抽搐了一下,下意识要去捂肚子,片刻又忍住了。
“姐?”
蒋易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是不是又肝疼了?”
沈悦清慢慢抽回手,忍住锥骨之痛,故作轻松:
“没有的事,已经很久不疼啦,你要不问,我还忘记自已有肝病了。”
一旁倪姐听她说话,差点哭出来。
蒋易将信将疑,半晌点点头:
“姐,别让自已太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去医院。”
沈悦清含笑点头:“知道了,我的好弟弟。”
“姐。”
蒋易又重新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越来越硌人的腕骨:“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瘦了,是不是下去偷偷减肥了。”
沈悦清慌乱抽回手,侧身走到电炉旁坐下:“谁减肥了,我可不兴折磨自已的胃。”
蒋易看着她,上前去挨着一块坐下。
抬头,恰好撞上沈悦清深邃温柔的眼神。
“啧,迷眼睛了。”沈悦清慌慌张张别开脑袋,用手揉了揉眼睛,悄悄擦去眼角泪水。
蒋易没说什么,坐了会儿,看着沈悦清妆容越化越浓的脸:“姐,那我先走了,作业很多。”
“好。”
沈悦清笑着点头,想想又叫住准备出去的蒋易:
“听媚儿说,你和沈邪去她那纹了两个伤疤字儿?”
蒋易僵直站了片刻,侧过身来,含笑着点了点头:“嗯。”
沈悦清放在双腿下的手掐进沙发里,鼻头就像是灌了一包醋,特别酸,酸的眼睛直接要喷水。
“挺好,也算是一种有意义的标记了。”
她扯嘴笑了一下,轻声说:“小朋友,要好好珍惜他啊。”
蒋易点头:“会的。”
*
回家路上,有几颗路灯坏了,路面一片昏暗斑驳。
好在有积雪反映雪光。
蒋易多少能勉强看清一点,一遍遍复习着晚自习刚新教的单词。
走到第十三颗路灯时,蒋易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
“谁——”
蒋易条件反射的一把捉住这只手往旁边一别,拦腰抱着,直接让后面这人来了个过肩摔。
“卧槽你来真的啊!”
沈邪门牙磕在一块小石头上:“疼死老子!”
“日……”
蒋易忙上前去,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啪啪啪的给他拍干净。
“我不知道是你啊!”
蒋易戳着他的肩膀:“我要知道是你,直接甩你进雪堆里。”
“不是,”沈邪一脸哭笑不得,捏住蒋易戳他的手指,故作愠怒:
“同样的把戏,一而再,可不能再而三啊,还扔雪堆,惹急了,我抽你。”
蒋易眉毛扬起:“你抽个试试,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
沈邪满脸无奈:“臭小孩,也就我能受得了你。”
蒋易:“一样。”
沈邪和他互相瞪了好几眼,最终败下阵来,认输的笑着点头:“行,你眼睛好看,你牛逼。”
蒋易:“承让。”
沈邪笑笑,宠溺刮了刮他的鼻子。揽着他的肩膀一块往前走。
蒋易问:“你们加塞什么任务?”
“妇女之友。”
蒋易没听明白:“什么?”
沈邪叹口气,说:“让我扮演一回妇女之友,代表我们二队全体去看我一女上司。”
“哦——”
蒋易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回味似的重复:“妇女之友,女上司。”
“不是,”沈邪有些哭笑不得:“你总不能吃醋了吧?”
蒋易没觉着有什么醋可吃,沈邪对他那么好他又不是瞎看不见。
只是单纯想重复重复而已。
但既然他都这么问了——
蒋易想,怎么着也要意思意思吃两口,要不然说不过去。
“你说呢?”
蒋易和他待久了,演起戏来像模像样,满脸不高兴:“装什么愣头青。”
沈邪捏了捏他下巴,有些憋笑:“真吃醋了?我看着也不像啊。”
蒋易重重哼了一声:“自已看着办。”
沈邪表情瞬间严肃下来,似乎在想什么哄人对策。
半晌,幽幽来了句:“小朋友,人生如戏,但劝你演戏尺度别太夸张,容易让观众出戏。”
“……”
蒋易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乐意,爱怎么演就怎么演,你管不着!他管不着!谁也管不着!”
转了半圈旋出沈邪怀抱,蒋易朝他勾勾拇指,跑着上了楼梯。
“勾引我?”
沈邪乐了,飞速跟上去……
*
“明天不值班,可以做一天无业游民。”
沈邪仰靠在沙发上,拿着一包草莓干嚼着,偏头看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的蒋易:
“不知道小朋友除了上课,除了照顾丽姐外,还有没有多余档期陪我?”
蒋易翻篇英语卷,阅着题目:“胖子过生日。”
“哦。”
沈邪应了一声:“什么生日,非得蒋大少爷亲自到场?”
蒋易搁下笔:“你……”
沈邪二问:“那么多人,缺你就不能过了?”
蒋易噎住:“我……”
沈邪三问:“不去不行吗?男朋友孤苦伶仃可怜兮兮的不需要陪伴吗?”
蒋易再次噎住:“能不能别这样……”
“算了,”沈邪摇头叹气:“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分量不够,没劲。”
“你又开始了是不是。”
蒋易抬头和他对视着:“胖子是我铁哥们,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缺席。”
沈邪笑出声来:“啧,甭戳穿我,还没演够呢。”
“能不能成熟点,二十好几的人了。”
蒋易笑笑:“今晚留在我这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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