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养了几代人的村子已经消失在视野,
那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牛车上用衣袖偷抹眼泪,
山路蜿蜒曲折,陡峭的很,烈日像个永恒燃烧的大火盆架在人们的头顶,烤的地上的人们头昏眼花,所幸,黄昏时气温降了一些,
族长江邵毅下令原地休整,各家各户都支起了火堆,前天杀的牲畜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内脏之类的肉,他们想着路上吃就没被扔掉,即便这些肉大多已经发臭了,他们也舍不得扔。
江南辞劝过,可饿过的人又怎么会嫌弃带味的肉,大不了就烤久点,多放点调料掩盖就行,如此,江南辞就懒得劝了,若真把他们的食物丢了,自已反而成了多管闲事的坏人。
但自已家却是不能吃这种肉,娘虽然心疼那些丢掉的肉,却也熬不过江南辞的撒娇大法,只能从了她的意。
大哥,二哥骑着毛驴从队伍后方走来,嘴皮晒的干裂,江南辞递过去水袋,他们一人倒了小小的一点润了润嘴皮,没敢多喝,旱灾中水资源最为匮乏,江家村还好,有蓄水池,但也见了底,撑不了几天,不然江邵毅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
将水袋塞好瓶口,江南辞去帮大嫂制作野菜团子,中间包了些肉干,
又给大虎小虎单独烤了一份腌制过的五花肉,没多少,一人薄薄的一片,但也美得让两个小男孩吸吮沾满油渍的手指。
饭后,大嫂和娘带着大虎小虎早早睡下,走了一天,实在累了,爷爷手里拿着一截绳子发呆,江南辞过去拍了拍肩膀他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小南啊,怎么了,没吃饱吗,爷爷这还留了一点菜团子,你拿去吃吧。”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夹层里取出半块菜团。
“爷爷,我吃饱了,您快歇着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江南辞将他拿着菜团子的手推回去,柔声说道。
火堆远处铺了破旧的床布,人们就这样随意躺下,不用担心着凉,这夜里的天也热的不行。
看着爷爷睡下,江南辞起身走到火堆旁,江家男人们正商议着守夜的时间怎么安排,江南辞坐在三哥江北鸣的身边,他顺手递来一个用草折出来的蚂蚱,江南辞将草蚂蚱捏在指尖把玩,大哥和父亲正争抢着谁守后夜,那是最辛苦的时光。
69書吧
“爹,我有一法。”江南辞出声,让四人都把瞳孔移到她脸上,家里人都知道江南辞聪明,只是平时低调,以前村里有个泼妇得罪了江南辞,后被江南辞用计搞的声名狼藉不得已远嫁了,但明面上谁也不知道是她干的,就连那泼妇自已都不知道,家里人知道这事还是因为江北鸣不小心说漏了嘴。
“四妹,什么办法?”大哥江安国问。
江南辞对大哥笑笑转头看着江邵毅问道:“父亲,若无意外,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到汉阳王的疆域,又要多久才能到汉阳王的南召城?”
“三个月。”江邵毅不假思索说出,这是一开始就计算好的。
“假如路上遇到匪患呢?我们那么多人和行李,可没法不走大道。”江南辞又问,江邵毅一脸疑惑,大哥二哥一头雾水,二哥急性子问出:“四妹,你说这个干啥,我们不是在说守夜的事吗?”
江南辞眸光暗了暗,转头看着江北鸣,他依旧若无其事的用草折着各种虫子,无奈,又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三人道:“我们江家村人虽多,可皆是一群普通农民,若遇到杀人如麻的土匪,怕是连反抗都做不到,只能害怕的任人宰割。”
“那不会,若真遇到土匪,大哥第一个和他们拼命!”大哥凶狠低吼,江邵毅也拍着背后的大刀说:“南辞放心,爹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江南辞无奈笑着说:“我怕的就是这个,并不是人人都是大哥和爹,乱世土匪可不是能讲道理的人,若你们强行出头,定然会被直接杀了以此震慑住村里的人。”
“你们仔细想想,遇到土匪,那些村民能随你们拼命?”江南辞收起笑容,大哥和爹都沉默了,从小在这里长大,江南辞深知家里的人的性格,父亲江邵毅个人魅力有,却不多,族长的位置多是爷爷的人脉发力才得到,做事颇为偏锋,善于被人当刀使。
那日树下七叔公一句话就让江邵毅将这次逃荒的责任全背在身上,此行路途遥远,若遇到苦难时,村里人埋怨的对象可只是他了。
大哥人如其表,憨厚,老实,敢打敢上,是个能为义气两肋插刀的好汉,这种人却最容易被推为出头鸟,也最容易被阴谋诡计害死。
二哥自诩聪明,实则不过是贪图小利的人,自从爹成了族长,背地里没少干欺凌弱小狐假虎威的事。
三哥是唯一让江南辞看不透的人,她甚至怀疑过他也是带着记忆投胎的人,计谋阴毒,行事狠辣,一点也不像农家孩子,江南辞曾亲眼见到三哥把一个说她闲话的地痞弄得家破人亡。
三哥平日不爱讲话,与爷爷收藏的书为伴,偶尔讲话也会让江南辞揣摩半天,她整治泼妇的事,江南辞可不信是江北鸣不小心说漏了嘴。
想着,江南辞又偷看了眼专心折草的江北鸣,他皮肤铜黄,五官刀刻,悠然自得,宛如西域公子,又将瞳孔横移看着沉默的江安国和江邵毅江南辞继续说道:“他们不会,他们也有家人,没到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候,他们不敢拼命,若爹一死,他们立刻就能跪地求饶。”
江邵毅皱着眉:“南辞你说,该怎么办?”
“改制,让村里人活在严苛的制度之下,这会让他们失去一定的自由,但能让他们明白该听谁的。”
见他们还是一脸不解,江南辞有些心累,耐心和他们说:“第一步,召集村里所有的壮年男女,将关系好的一些打散重组为十五人一组的多个小队,由能力出众的人担任小队队长,这队长的人选得由你这个族长来任命,得让他们知道,赐予官职的人是您。”
“男性小队执行守夜,打猎,探查等危险的任务,女性小队执行白天巡逻,采摘食物,制作弓箭等手工活计。”
“等小队制度初具规模即可执行第二步,将所有人的粮食统一收回,由我来监管,每日清晨时分发给村民,采用多劳多得的方式发放,什么都不干的懒人分不到一粒吃食。”
“大哥力气如牛,性格和善,在村里人缘较好,可单独领导三十人的男青年小队,每日除了打猎以外就是训练,以便应对将来可能遇到的突袭。”
“三哥身手灵活,性格稳健,可领导十五人的小队,训练为斥候,就是替我们侦查周围,寻找隐藏的敌人,发现水源和食物的队伍。”
江邵毅连连点头,眼神散发着精光,他总算是听懂了一些,大哥脸上也显兴奋之色,领兵打仗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实现。
“我呢,四妹,我呢?”二哥江安民搓着手急切问道。
江南辞虚假笑笑,说道:“想来爹应该懂了我的意思,但切记,力量不能只握在我们一家人的手上,七叔公在村子里的威严不低于爷爷,若不给他好处,他必然会不得,不怕小人明来,就怕小人玩阴的,利益需要平摊给几位颇有势力的大家,给了好处,才能把他们拉倒同一战线,共同维持这场改制。”
“至于二哥,你的职务,全看爹怎么安排了,我累了,先歇了。”江南辞起身告退,她已经把饭喂在了他们嘴中,吃不吃也由不得他们,爷爷的老年痴呆病情加重,未来一片风险,她不得不站出来做出整改,为了让村民活下去也为了保护自已。
谁让她长得和祸国殃民的妲已一样,这么大的太阳,硬是晒不黑她一点,皮肤白的堪比珍珠,每天除了吃饭,她都不敢取下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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