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还没欣赏完,就有人提议去商场楼顶乘坐摩天轮。林墨来之前就久仰Hep Five摩天轮的大名,所以她也跟着大部队前往。张戈在她几米之外,始终熙熙攘攘地跟林墨隔着几个人的距离。
HEP FIVE楼顶的摩天轮,是日本网红点,红色浪漫少女心的摩天轮,一个车厢最多可以容纳四个人,坐在车厢内,可以俯瞰整个大阪夜景。
摩天轮缓慢运行着,只能快速入座,过座不侯。等轮到林墨的时候,她率先钻进了车厢,张戈也跟了进来,自然地坐在了林墨对面,而原本跟在张戈身后的秦潇潇,踩着高跟也想进入车厢的时候,就被雷绍闵拉住了。
“怎么办潇潇,我突然好紧张!”
“你紧张关我什么事啊?!你别拉我呀!”秦潇潇想摆脱雷绍闵挤进车厢,但奈何东北汉子力量太大了,她哪是对手,眼睁睁看着张戈和林墨两人单独一节车厢慢慢离开了。秦潇潇想起那晚在居酒屋里的对话,以及林墨走后,张戈长时间默不作声的样子,她总觉得林墨与张戈之间有点故事。
林墨看着车厢外拉扯的两人渐行渐远,她问张戈:“雷绍闵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雷绍闵全然不知情,林墨是不会信的,但至于知道多少,什么程度,林墨内心是一点底都没有。
“是的……”张戈非常直白地说:“有些事情是他帮了我,比如刚刚的座位,还有现在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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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在餐厅那次?”
“那次是真的巧遇……”
“说什么?”林墨顺着话随口一问。
“说我喜欢你……”
林墨感觉心脏被人暴击了一拳,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车厢外的景色就落入她的眼里,顿时整个人吓软了。
“嘶……”林墨倒吸了一口冷气。她这才发现车厢地板居然是透明的,仿佛整个人腾在半空。为什么电视剧里坐摩天轮都是一些浪漫桥段,在她身上,完全就是惊悚片。
她蜷缩在座椅上,紧紧地抓着扶手。
“你……怕?”张戈打量着她。
“这……这里怎么是空的呢?”林墨朝底下看一眼,就觉得整个人快要吓晕过去。
“不要往下看……”
“你干嘛!?”张戈想起身,带动车厢有轻微的摇晃,林墨吓得马上尖叫。
张戈只好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轻轻地覆在林墨的双眼上。
林墨心里一颤,但不敢乱动,默默感受张戈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有他低沉平稳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好像深夜里的电台广播。
“摩天轮转一圈需要15分钟,现在大概剩三分之二的时间,10分钟,刚好讲完一个故事……”
“……这是关于我的故事,我一直没有勇气跟你说,我不知道你听完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现在,你愿意听吗?”
当四周的观感消失时,听觉就显得异常敏感,林墨觉得张戈的声音像一种蛊,总能轻而易举地牵着她走。她不说话了,但张戈感受到自己掌心有种睫毛微微一颤的触感,像是蝴蝶在扇动着翅膀。
——————————————————————————张戈的独白———————————————————————————
我爸放在古代,相当于入赘了,连我都是跟母亲的姓氏张,但其实,我爸爸他姓苏。
对,就是苏江娜的苏。
我外公给了我爸很多资源,让他从一名农村小伙一直扶摇直上,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可随着我爸踏着外公这块石头的平步青云,他在家里的地位也不一样了。一边是打压与控制,另一边是崛起与反抗,就会无可避免产生争吵。所以我对小时候的记忆,都是我爸妈在争吵、在摔东西,记忆里的都是谩骂与东西破碎的声音。
后来,可能吵累了,吵不动了,这个家反而都没人说话了,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明明家里有三个人,但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我妈也是个在官场打滚的女强人。所以有一点难得达成一致,那就是无论离异还是分居都是不光彩的,不利于他们两人的升迁。所以婚姻,不过是他们披着一件体面的衣服在搭档过日子而已。不过后来,连这份冷冰冰的体面,也差点被撕碎了。
因为苏江娜来了。
在我七岁的生日,江娜妈妈带着江娜直接踩上了门。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场景,外公怒了,指着我爸骂忘恩负义。我妈也怒了,摔了很多东西,说我爸作风败坏,让她难堪。我爸也怒了,扇了那个阿姨一巴掌,说她城府深给他下套。江娜妈妈也不是善茬,她也发怒了,说今天不给个说法就鱼死网破。
我和江娜站在旁边,看着一群大人在那声嘶力竭。江娜一开始很慌,一只手抱着洋娃娃,另一只手拽着她妈的裙子,但总是很快就被甩开,甩开后,她又哭哭啼啼地跑去拽,又被甩开。最后只好杵在那里哇哇大哭。而我,由始至终坐在写着“生日快乐”的蛋糕前,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看着他们撕开了体面的外衣露出里面歇斯底里的糜烂。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江娜的妈妈,印象中美则美,但很泼辣。后来,江娜的妈妈拿了一大笔钱走了,留下了江娜。家里就用了点关系,给江娜挂了个户口,于是她这个不见得光的妹妹,就成为我外公战友寄养在我们家的孩子。
我妈毕竟也算名门闺秀,做事还算体面,对江娜不亲不爱,但至少不会为难她,也许也是因为她对我爸已经没多少情爱,他们不是爱人、不是家人、只是利益共通的合伙人。我认识江娜的时候,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没法对上一辈的事情感同身受,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江娜是个入侵者,相反,她是在这个冷漠的屋檐下,唯一跟我说话的人,所以我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是我们这层血缘关系,是不允许被提及的,而我们也不耻去提。
高三的时候,我偷偷报了北京的学校,江娜报了上海的学校,因为我们都想离开家,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但后来东窗事发,我爸问都没有问 一句,就动用了关系让我和江娜来到N大,留在了广州。所以,学校里传我为了江娜放弃北大清华是假的,我只是一个没有底气的逃兵,被抓了回来,继续不情不愿地“服役”。
大学的时候,我很努力,想用自己的力量摆脱家里的控制。四年过去,我终于有足够的能力离开,于是我早早就规划好去美国,而不是因为江娜去而去。事实上,我从大三就开始谋划,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一开始是因为不确定最终能不能成事,但到了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最后毕业那段日子,像失控的车子将我们几个人的关系撞得七零八落,我没去认真梳理好自己的感情,因为我觉得那些关于爱情的悸动是虚无缥缈的,时间一过,就随风消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永恒,与其最后落得个鱼死网破,不如趁还能体面的时候分开。
所以我离开了,不管不顾地离开,逃离了广州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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