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是皇室最为重要的职位之一。
作为皇室药师的司空一族,历代为皇室效命,恪尽职守,歃血为誓,不得有违皇室之命,否则,诛之。因此地位显赫,众人恭敬却又避让。
司空祖训,技艺传男不传女,只传嫡亲不传旁支。过多的试药,使司空静伤及了身体,因此司空羽兮的降生是来之不易的,族人却是万念俱灰。
司空羽兮对于制药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司空静不忍其就此泯灭,故,司空羽兮,五岁识药,十岁制药,十四岁已把司空家的绝学参透精通,甚至自行配药。这等奇才却是个女儿身,做不了神职,众人痛惜万分。
太后的寿宴上,司空静作出了人生中最疯狂的决定,偷梁换柱,呈递上羽兮调配的药羹。跪在宴会堂上的司空静,只听到株连二字,已心如死灰。太后突而开了口,直称后生可畏。皇帝自知司空一脉的赤胆忠心,只是威慑一番,随即口谕,司空嫡系一脉,皆可任职药师。虽有苦衷,实有欺君之罪,司空静就地罢职,但司空羽兮,成为了,司空一脉最末,最年轻的皇室药师。
司空羽兮十七岁时,登山采药,遇难之际,被一个俊郎的青年所救。一来二去,羽兮得知青年姓花,是一个并不被重用的武将之子,二人日久生情,定下终身。司空静见青年为人老实孝顺,对自己女儿宠爱有加,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如今花府的显赫,皆因司空羽兮。
“母亲,今时今刻,你悔么。”
花靥冷峻的看着书中文字,自喃自语。日记是在母亲房间的暗格中发现的,记录了她的生平,也因此知道了当年母亲惨死的真相。
那年的夏季极其炎热。虽有早已备好的避暑药包,但也会身感不适。而父亲二娘和妹妹不仅没有中暑迹象,精神也十分好。二娘声称自己每年夏季会种植解暑良药,熬成汤羹亲自送给母亲时,却被果断拒绝了。
药本记载,那药草虽归为药类,有清热降火养身之效,夏日解暑的良膳。但与其他解暑之物同食,便化为剧毒。
“必须保护我唯一的女儿”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花靥不曾忘记那之后的事。
她为母亲在陪同自己的事兴奋不已,并没有觉察出母亲的反常。就像交代生前事般的嘱咐自己,吩咐杏儿。不多时,父亲端着一碗解暑汤羹来看望她,二娘怕她嫌苦,熬汤时再里面加了解暑的甜果,这汤羹刚被她端起,母亲笑着夺了过去,只看了眼碗里之物,喝了下去。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母亲整个人倒下再也没醒过来,父亲是已意外处理了事。
无论是父亲的责罚,二娘的掠夺,妹妹的蛮横,花靥从未真的怨恨过。而此时,她突然第一次厌恶自己的姓氏,憎恨身体内流淌的血液,继承不了母亲的衣钵,她将这些痛与恨牢记于心。那一夜,天真无邪的少女不复存在。
民间有传言,花府大小姐性情骤变,顽劣不堪,有失体面,不成体统。花府老爷怒发冲冠,但,严惩愈厉,祸事愈多。最后,将其放任自流,听之任之。
已过宵禁的时辰,街道却是灯火通明,锣鼓喧天。远处的河水星星点点,如烟花绽放。人群肆意,各怀心事,这正是中元节才会有的场景。
花靥笑着看向远处一盏如烛光微弱的河灯,残留在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转过身,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没有女子应有的温文尔雅的形态,大步流星的背离河边走去。
“小二,快来两碗面!”
小二这边正招呼别桌的客人,自然分身乏术,中元节比往日更繁忙,被花靥这样的催促,极其不耐烦,刚想回嘴,见其人,立马换了陪笑的模样。
“不知花大小姐光临小店,小的怠慢,再送您一盘牛肉,一壶酒。”
69書吧
全城人尽皆知,如今的花府大小姐,是远近闻名难缠的主。就在前几天,城里最火的酒楼,不知怎么得罪了她,堵在店门口,上门的都被她轰了出去。一夕之间,客人都不敢踏足酒楼半步。店老板低三下四,应承了她免费吃喝一个月才算罢事。西街家老字号的古董店,店中半数的古物,被她砸了个稀巴烂。花府老爷虽照数赔偿,但城内人无不心里恐慌。
花靥穿着看似朴素的衣服,绣花却都是手工缝制而成。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小作坊,硬是架着刀让绣娘在中元节前夕把她的衣服做了出来。海棠花,是她母亲生前喜欢的花。
酒足饭饱的花靥,并没有掏钱的意思,拍拍屁股起身就要走,老板的脸色是五味杂粮。还未出摊位,却被拦了下来。
“姑娘何故不给钱。”
花靥不予理会,直接推开了拦路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扳住了臂膀,迅速转掉身上的手,却又被挡住了去路。她这才打量起身手敏捷的拦路人。虽是一身素衣,气度不凡。与温润如玉的男子不同,生的俊美,不乏阳刚之气,从容不迫之感。
“这位小哥,无碍的。他日自会清账。花大小姐,您就看在我的薄面,不予计较。”
僵持之际,老板连忙劝阻,生怕男子得罪了她,吃了苦头。
花靥本也不想过多纠缠,只是尚未走出十步,身后人有了声响。
“我所知晓的花靥与传闻中的,还真是大相径庭。”
他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纤弱身影,许久没有回应的她突而转过身,回敬给他的是自信充满轻蔑的笑容,仿佛这是一件很愚蠢的话题。
“传闻中的花靥,是活着的。”
随即,离者潇洒而去,留者意味深长。
祁王府
性子古怪又孤僻的老太爷,不知在哪寻得了稀世珍宝,破天荒的邀请了众多名门望族前来观摩。但很多人揣测,祁家的大少爷已到舞象之年,还未娶亲,老太爷急着抱外孙做的噱头。但无论是哪个理由,收到邀请的人,都无比荣耀。不仅仅是官家的弟弟,更是官家最器重的人臣,就只是结识一番,也绝没有坏处。
夜幕才刚刚降临,祁王府早已纷嚷起来。花府老爷和夫人下轿的脚还没沾实,那边下臣大老远的喊着拍马屁。嘴上不饶人的推辞,笑不拢嘴的五官却扭成一团,即使习以为常的轿夫,看到这一幕也颇为感触。主人行为再过丑陋,手上的工作不能停止,扶下花家的小小姐后,再伸手时,迎来的却是一手巴掌。轿上的人打掉轿夫的手,也不管对方的惊愕,直接跳下马车。引来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待看清面容,纷纷闭了嘴,好似看到阎王一般。
自中元节过后,花靥打探过那个大不了她几岁脸上稚嫩,行为却颇有城府的男子,正是祁家大少爷,祁煜。前脚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夜翻府邸一探究竟,后脚邀请函就来了。花靥为了能让父亲带自己去祁王府,也是煞费苦心。每日请安都要比芷瑶早,练武都比平时用功,能为二娘父亲捶腿揉肩,能给妹妹摆纸磨砚。倒真像是换了性子,乖巧的连街坊四邻都以为这个小恶霸脱胎换骨了。终于在当日,看到二娘的丫鬟送来一套衣裳,花靥表面乖的跟个小兔子似的,实则汹涌澎湃。刚到达目的地,便原形毕露了。
祁王府的装潢并不像主人的称谓那般富丽堂皇,反而更为古色古香。花靥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装腔作势”的大少爷,倒是祁家老爷在府门迎宾。在随从们的带领下,大家依次进入宴会厅,被安排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司空羽兮过世之后,花家依然被器重,是花老爷抱上了皇后一脉的大腿,显然祁府并不买账,花府一家就坐于普通客席,忌惮祁王府的花老爷,脸色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刚刚还拍他马屁的大人们,纷纷露出鄙夷之情,转而巴结上等座位的贵宾,这一举动让花老爷更是愤懑。这一小插曲,只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宴会门再打开时,一名青年男子搀扶着精神矍铄的中老年人向席位缓步而行,家主早已从主位匆匆赶来,来到另一侧扶着老人。冷峻的祁煜一身竹青色长衫,倒显出一丝的亲和力,犀利的眼神横扫了会场之后,便不在理会旁事。
“感谢各位百忙中受邀而来,本世子祁煜,如照顾不周,还请见谅,宴席这就开始。”
清晰又沉着的声音响彻整个寂静大厅后,众人虽笑脸颜开,内心却是万马奔腾的震惊。虽是不大不小的宴席,受邀的不仅有名门望族,更有朝堂上有脸面的大人,家主是可以在位几年的,主场却让给一个毛头小子。过了今晚,此事必定会传的家喻户晓,祁煜不久便会接手祁王府,老太爷要物色孙媳的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大部分人这般想着,已经让家奴告知自家千金,博得老太爷的青睐。一瞬间,祁煜便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好似一到放光的闪电注视自己,不过更多的,好像都在看向一旁不苟言笑的祖父。
‘难道这些人对祖父的奇珍异宝都这么感兴趣?’
祁煜这么想着,一时语塞。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