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得没错,秋闻露确实瞒着我们很多事情。”宫远徵回到宫尚角的书房,他看着正端坐在桌前的哥哥,向他一一汇报了从秋闻露口中问出的消息。
宫尚角翻了翻他递上来的欺山五式,确实跟之前给的那个不一样。
“给浅浅拿去吧。”
宫远徵点了点头,正要上前拿,房门就被敲了敲。
“公子。”是上官浅。
“进来,不用敲门。”宫尚角起身绕过书案,缓步走到门边,他牵起上官浅的手,“汶儿睡着了?”
上官浅点了点头,她看向他身后的书案,“可是秋闻露她们招了什么?”
“嗯。欺山五式的原本还在秋闻露这里,她二人合谋来宫门,是为了利用孤山弟子的身份骗取你的信任,从而获利。”
上官浅垂下眼眸,答了声好。
“秋照水和秋闻露,哥哥打算怎么处置?”宫远徵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说话,他看了一眼上官浅,叫不出那声嫂嫂,只好又看向他哥哥,问了一句。
“先留着,我有些话想问她们。”上官浅看着宫尚角,眼神有些殷切,“公子,可以吗?”
宫尚角自然不会拒绝她,他点了点头,“留着吧。”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秋照水抬起脸,屋里太黑,她一时对突如其来的火光有些不适应,眼睛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一身水蓝色的衣裙。
来人正是上官浅。
她身形清瘦,但面容姣好,脸色也红润非常,看起来被养得很好。秋照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秋照水,照水。”上官浅款步走至她身前,说了这几个字。
秋照水低着眼,她喉咙干渴,咽一下口水都疼。
“你是因为恨我,对吗?”上官浅言辞淡淡,听起来不像是质问,倒像是随意的闲聊。
秋照水本不想说话,但如今她已是阶下囚,本来以为今晚她就要死在这角府,没想到上官浅又来找她了。
上官浅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抓住。
“我不恨你。”秋照水看向她,“十一年前你只有九岁,就算为我说情又有什么用呢?老掌门的决定,没人能左右。”
怎么可能不恨。
十一年前,她和闻露被赶出山门,她半身的武功都被废了,她自然恨,恨不得孤山马上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她根本不在乎上官浅有没有给她说情,就算为她说情了又怎么样,她被废的武功能回来吗?
孤山被灭门的那一天,她确实有报仇的快感。
但在江湖混迹这么久,她们却因曾经是孤山弟子的身份,而无人敢再收她们为徒,她们被迫东躲西藏,苟且偷生。
所以当她再次看到那张画像,看到那张熟悉的与小时无异的脸时,她心底压抑的恨意终于爆发了。
你家里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干嘛?
秋照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但孤山毕竟欠我的,你作为孤山后人,替他还债,天–经–地–义。”
上官浅看着她充满恨意的脸,神情依旧淡漠,她平静地听秋照水说完后,往她跟前走了一步,“这最后一式,是你能写出来的?”
上官浅盯向秋照水的眼眸,“你口口声声说,一切是自己所为,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我。”她忽然猛地掐上秋照水的脖颈,强迫其侧过头,又伸手往其发里摸去,果不其然,有一小块疤痕。她嗤笑一声,将头发撩开,隐藏在黑发下的,是一个怪异的图案。
这个疤痕,她在无锋看过太多次了。
“点竹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曾经,”上官浅抬起那双媚丽的眼,她紧紧地盯住面前的秋照水,“也是无锋的魅。”
秋照水的神情顿时变得震惊,她忘记了掩饰,只怔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浑身透着柔婉气质的女人。
明明刚才还看着清纯无害,此刻再看,只觉凭空有股威压,让她望而生畏。
“你…怎么可能?”秋照水迟钝地呢喃出这句,她眼里都是慌乱,“不可能!你在诈我!宫尚角可是宫门的人,他怎么会娶一个曾经是无锋的女人!”
上官浅看着她慌张的样子,轻轻扬起笑,“你应该连魑都不是吧?什么时候加入无锋的?点竹给的任务就是让我练那本假的秘籍,她许了你什么?”
“我不是无锋!”秋照水胸口起伏得剧烈,她情绪有些激动,想转移话题,“上官浅,你是无锋这件事,宫尚角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你这样不堪的过去,你还会有这种好日子过吗?”
她似乎是找到什么突破口,威胁起上官浅:“你放我走,我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保证他一辈子都不知道。”
“好啊。”沉默了一瞬,上官浅没有解释,笑着跟她做交易,“不过在你走之前,先告诉我,点竹的计划。”
“是等我们都中招,你再传消息出去?”
“…是。”秋照水迟疑地回答,“但如果你放了我,我答应你不会告诉点竹,我发誓。”
果然如此。
上官浅后来冷静下来复盘,觉得她们两人关系并非表面融洽,一个说东,一个说西,她料定,她们两个人都有说谎的地方,每一句话都真假掺半,而且,也各有所图。
“就这样,也不够吧?我如果想封你的嘴,直接杀了你不就好了?”上官浅看着她的脸,笑得美丽,但秋照水却觉出几分可怕。
“反正,宫尚角只听我的。”上官浅无辜地耸了耸眉,“我想杀你就杀你。”
“你不能杀我!你以为那最后一式,用宫尚角的内力去相抵就结束了吗?”秋照水挣了挣绳索,她得意地看着上官浅,“与其说它是邪功,不如说是一种阴毒。毒种已经在你丹田埋下,两月之后,它会爆发得更猛烈,到那时,哪怕宫尚角的寒功再厉害,他也救不了你。”
“这种毒,只有我有解药。你也别寄希望于你们的百草萃,没用的。”
上官浅没有说话,秋照水知道自己赢了,她示意上官浅将她解开,但还没等来上官浅的动作,房门外就响起了陌生的少年音。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房门被打开,宫尚角负着手走进来,身后跟着宫远徵。
说话的正是宫远徵,秋照水对他不熟悉,她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徘徊,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在江湖也听说过宫门百草萃的厉害,只是她不知道,这种解百毒的奇药居然是宫远徵研制出来的。
他看起来,明明还未到弱冠之年。
她的话都被套完了,还有作为保命符的解药,也没用了。
宫远徵接下侍卫给他递来的小碗,走到秋照水面前,她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灌了一整碗的浓药。
宫远徵脸上的笑容逐渐兴奋,他看着她挣扎的样子,带着笑说道:“想威胁我们,你还太嫩了。”
秋照水被灌得大咳,她胸口涌上强烈的灼烧感,痛得手指都蜷起,瞳孔也被烧得放大,窒息感却如潮般裹住她,她不停地喘气想缓解痛苦却无济于事。
完了,这次她真的要死了。
“放心,死不了。”宫远徵轻描淡写地把小碗放到旁边侍卫的手里,“哥哥说你还有用,先留你一条命。”
“不过是给你一点惩罚。秋闻露什么都说了,你不必白费力气撒谎,不然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秋照水有些绝望,她瞪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三个人,心里有些不甘,凭什么上官浅就能拥有这一切?以前在孤山备受宠爱,现在在这里,也都护着她。
她咬了咬牙,破罐子破摔,“宫尚角!你还不知道吧?上官浅以前是无锋!她现在不是又怎么样?在无锋踩着尸体喝着血才能升阶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上官浅刚转身要离开的脚步被她这一喊停了下来,她的长指在宽袖下握紧,她知道秋照水是想借这个事情让宫尚角与她离心,她也知道这一切早已过去,宫尚角不会因为秋照水的一句话有什么改变。
但她还是看向了宫尚角。
因为秋照水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无数次训练里踏着无数刺客的尸体,才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的。
她的手上也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
如果宫尚角细想这些,他还会觉得她值得爱吗?
没有意外地,她的视线与他的撞上。
但他目光里的含意早就与从前不同了。
宫尚角没有理会秋照水,他伸手牵住上官浅的手,温声说了句:“走吧。”
上官浅看着他整个包住自己的手,黑色的袖子覆住她水蓝色的衣袖,她看到他袖尾上用金线绣着的杜鹃花。
那是之前在角宫,她给他绣的。
她的唇扬起,浅浅地笑了笑。
––
今夜下了一些小雨,从客院回主院的路上有些潮湿,宫远徵手握刀柄走在前,宫尚角牵着上官浅走在后面,三个人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他们耳边只有轻掠的风声。
上官浅看了一眼在前面默不作声的宫远徵,想了想,柔声开口道:“远徵弟弟这些日子辛苦了,又是审讯又是熬解药,几番奔波劳累,多谢远徵弟弟了。”
宫远徵闻言明显地脚步一顿,他难得地结巴了一下,“你…不,不必假惺惺的,我是替我哥做事,又不是替你,少自作多情了。”
上官浅微微扬了扬唇,她看了一眼宫尚角,他的嘴角也噙着笑,“那,我替公子谢谢远徵弟弟。”
上官浅今日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没了平日和他斗嘴的意思,宫远徵见她突然认真说这些,还有点不习惯。
他心里有些别扭,握着刀柄的手指收紧,“哥,我屋里还有药方没写,先走一步了。”没等宫尚角应,他便脚步带风,一会儿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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