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泣声不断,令人生怜。贺眠放下手中的茶杯,往阁楼走去,沈月桁听见贺眠在劝胭脂:“胭脂姐,该放下了,今日我有贵客,您就控制一下吧。”
“生前怕人笑话,到死不敢流一滴泪,如今没有顾忌,发泄下情绪也碍到你了?什么贵客面子这么大,让我瞧瞧去。”胭脂飘飘然从贺眠身边经过,下了阁楼。
风葶宁先前就见过旖柔的魂体,所以再看胭脂,她没觉得奇怪。
胭脂身子清瘦,穿着一身淡绿色罗裙,柔顺的长发半扎半散着,一双灵动的凤眼,含情脉脉,是个难得的美人。
见到茶室里的几人后,胭脂冁然而笑:“哟,几位若是入我会香楼,那大门只怕要被挤破了。”
“胭脂姐,胡说什么呢。”贺眠试图将胭脂带回阁楼里。
没想到这句话刺激到了胭脂,她时而哭泣时而大笑:“胡说?我在胡说?哈哈哈…胡说的是我那个婆母!说我身体保不住胎?真是笑话!”
胭脂的双手抚上自己不明显的小腹。
“可怜我那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四周的怨气向她聚集而来,衬得她鬼气十足。
沈月桁见她要暴走,便将风葶宁护在身后,而长羲见胭脂渐渐狠戾的脸,嘴角却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
区区一个厉鬼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如加点料,让沈月桁玩个尽兴。
他将手藏于身后,悄悄捏了诀,青丝般的黑气游向胭脂。
胭脂瞬间将所有怨气纳入自己的魂体内,十指的指甲疯狂生长,变得尖利无比。
贺眠觉得眼前的胭脂很不对劲,虽然她偶尔会突然发疯,化成厉鬼的状态,但不像今日如此可怖。通常将她自己留在屋内,一炷香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胭脂现在这样,明显与往日不同。他暗道不妙,来不及反应,胭脂已经把利爪刺进他的腹部……
沈月桁一手护着风葶宁,一手召出月追,月追攻向胭脂的同时,沈月桁趁她分神,救下贺眠。
月追不断地进攻,沈月桁在一旁布下结界,将贺眠与风葶宁送到他的结界内。
他没有理会胭脂,月追能够应付一时,只见他欺身向前,伸手扼住了长羲的咽喉。月追与胭脂打斗间,他明显察觉到怨孽浊气的存在。
这浊气是刚刚才出现的。
而茶室里,最可疑的那个就是长羲,明明是个人族,见到四窜的怨气和冤魂还能镇定自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到的。
“你到底是谁?”沈月桁的手指在长羲脖子上不断地施加压力,眼里蒙上淡淡地杀意。
长羲迎上他的眼神:“月桁哥哥是被迷了眼吗?我是长羲啊。”
沈月桁从他身上,探不出一丝异常的气息,但他不愿松手,直到风葶宁的喊道:“阿月!”
她眼里满是惊慌,以为沈月桁被胭脂迷了心智。
沈月桁渐渐松开手,对长羲厉声威胁道:“你最好只是长羲。”
这时胭脂已经压制住月追,袭向沈月桁。
而沈月桁也没有手软,松开长羲后,收回月追,亲自对阵胭脂,毫不手软。
几招下来,胭脂连连败退,被逼到墙角上。沈月桁用剑抵着胭脂的眉心,寒气四溢,胭脂由于吸收太多怨气,原本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加上黑气的影响,已经失去神智。
沈月桁只要稍稍再往前一些,就能使她魂飞魄散。
“放过我娘亲……”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红肚兜,光着屁股的小婴灵,它们很少以这样的魂体出现,因为损耗极大。
风葶宁这时发现胭脂裙下有条细丝一直连向善儿,母子连心,那善儿正是胭脂腹中不足月的孩子!胭脂是来不及生下他,便香消玉殒,一尸两命!
“放过我娘亲吧……”
婴灵见沈月桁不动,迈着小肉腿,靠近他后,又哀求道:“大哥哥,我娘亲不坏,放过她吧。”
胭脂看向眼前这小小的身影,瞳孔的黑气渐渐散去,是那一声声的娘唤醒了她。
胭脂强撑起笑意,眼泪却止不住落下:“善儿乖,找个地方躲起来,娘亲一会儿就来找你。”
“好啊好啊,那我去躲咯,娘亲你要快点来。”
婴灵走到门外后,胭脂闭上眼睛等待着消散。
69書吧
“阿月,让我试试。”风葶宁走出结界,覆上沈月桁举着月追的手,既然风葶宁有净化之力,那不管是浊气还是怨气,她都该去试试。
沈月桁明白她的意思,将月追化成枷锁,制住胭脂,才让风葶宁靠近她。
只见风葶宁的手轻轻抚向胭脂的眉心,一丝黑色的浊气立即跃出,再渐渐消失。没了它,胭脂平复怨气后,又如刚下阁楼那时一般,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胭脂见到受伤的贺眠心生愧疚,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贺眠忍着痛,故作轻松道:“小伤而已,我真身可是牛,不是随随便便刺两下就死的。”
长羲没想到一场戏这么快就落幕,无趣得很。
索性又扮起那个天真的少年,上前拉住风葶宁的衣袖:“姐姐,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胭脂将善儿唤回身边后,善儿又化成缥缈的状态,围绕在她身边。
胭脂这才说出那时的实情:“那年我刚怀上黎生的孩子,婆母就假意送我平安符,当时没多想就收下,不久后,胎儿就没了。怀上第二个时,她又说带我去替腹中的胎儿祈福,半路遇上劫匪,那歹人想要辱我,我在逃难的路上不慎摔下山坡,便小产。婆母从那以后,四处说我从前不检点,造了太多孽,才会保不住苏家的孩子。我日日活在责骂声的煎熬中,也曾想过自我了断,但想到至少黎生还在,就一直硬撑着。”
胭脂讲到这时,委屈地掩面而泣,待她再次平复后,接着说道:“离开苏家后,我才发现有了善儿,可当时的我已无生意,连累他也没机会降世……再次睁眼,我便见到他的灵,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善儿告诉我,他选择我做他的娘亲,投身了三次。第一次是那个不起眼的平安符害了他,连第二次的劫匪也是婆母安排的。是我不好,第三次明明有机会生下他的,却撑不过这几月……”
听到这里,几人终于明白,如今让胭脂一直放不下的,是她的善儿。苏黎生弃她另娶,她心死身也死,但死后便释怀了,因为她见到善儿,也是因为善儿,她终日陷在没能生下他的自责,与对婆母的怨怼中。
善儿来过三次啊,一次也没留住,死后还依然喊着“娘亲”,她怎么能安心去轮回?
风葶宁向沈月桁投去求助的眼神,沈月桁便问向胭脂:“现在我们该如何帮你?”
“我要让苏家陪葬!”
胭脂恶狠狠地说道,见几人严肃的样子,她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玩笑罢了,我还想积些阴德,送善儿去投个好人家。旁的事,就尘归尘,土归土吧。”
“我若是你,定做不到这么豁达。”一旁的长羲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察觉到沈月桁凝视的目光,他又立马闭嘴,但心里还是偷偷地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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