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葶宁被冲出来的阿福吓到,这人之前在福来镇见过,那时他还是一脸淳朴的笑容,没想到今日竟变成这般模样,鲜血不断得从他空洞的眼眶里流出,阿福挣扎着跑了几步后就倒地不起。
陆归遥查探鼻息看阿福还活着,便取出腰间的小绿瓶为他止血医治。沈月桁知道宅子里的情况不妙,林霁明没有他的追月在手上,多是被怨孽影响地模糊了心智,现在林父还在宅子里,顾及到他安危,召出追月便进了那杂草丛生的院子中。
这林二爷真是做的狠绝,风葶宁跟着沈月桁后面进门,看着那漏风的门窗和四处可见的蜘蛛网,这哪是人住的地方,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和侄儿。再对比他今日在那珠宝楼里的养尊处优的生活,风葶宁心里直叹他不配为人。
沈月桁在一间四壁还算完整的屋里找到了林霁明与林父,空气中漫着一股腐朽的潮湿木头味儿,他止步在门前,面色凝重地望着里面,地上的滚落着两颗刚挖出的眼珠,林霁明的双手还沾着阿福鲜血,他也没有去洗掉它的想法,而是无事一般,拿着小匕首坐在塌边给他父亲削着苹果皮,那苹果也让林霁明染得血迹斑斑。林父双目紧闭躺在榻上,看不出还有没有气在,在他身边摆着一具森森白骨,白骨应该是刚从墓里刚挖起的,上面还粘着许多泥土,从没被完全腐化的衣物来看,沈月桁猜测这正是霁明母亲的遗骸。
风葶宁见沈月桁站着不动,便探着头想往里瞧,被沈月桁伸手挡了回来。
“我去就好。”沈月桁说着便进屋关上门。
林霁明这才将脸转向沈月桁,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样子跟那年刚救起他的时候差不多,看起来透着点病态。林霁明用寻常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想多陪我父亲几日,他先前便说要领我们在启都城定居,只是还没来得及搬家就遭变故。等我把这收拾好,就随你回去。”说完还替他父亲掖了掖被子,继而又向沈月桁问道:“来时有看见我家阿福吗?这小子不知躲哪偷懒去,若有看见,帮我喊他一下。”
“就在宅子外,我带你亲自找他去。”
林霁明放下手中的苹果,轻手轻脚地走到沈月桁身边,说道:“我父母睡眠浅,开门时小声些。”那具白骨果真是他母亲的。沈月桁依旧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在怨孽的侵蚀下,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见过,早在千年前,就已经习惯了。
林霁明开门出来时,陆归遥也在门外,见是他先出来,想动手捆了他,刚迈出一步,就看见沈月桁在他身后,摇头示意别冲动,才悻悻做罢。
“阿宁和陆尊主原来也在,那正好留下一起吃个晚饭。”
几人配合地应下后,陆归遥自觉地站到霁明身侧走在前头,沈月桁在后面贴着风葶宁耳朵低声道:“你拥有净化之力,手掌对准他眉心,能帮霁明化解怨孽,你等下看准机会就动手,我跟老陆会护你周全。”
做好计划,风葶宁叫住正向大门外走去的林霁明。
“霁明,你靠近些,我有话对你说。”林霁明没有起疑,甚至有些期待地走到她身边。只见风葶宁伸出娇小的右手,轻触到他眉间。林霁明顿时觉得浑身像被虫子啃咬般痛苦,双眼也被怨孽的黑气充斥着,什么也看不见。他想逃离,月追已经化作长绳捆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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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在逐渐减退,突然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出现,袭向风葶宁,沈月桁立即揽过她护到身后,那人却一转攻势,解掉林霁明身上的月追,带着他逃离在几人视线中,速度极快,在万灵境内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此人。
陆归遥还想追,沈月桁拦下他,说道:“他应该就是上回救霁明的人,力量不弱,按这速度,我们追不上,先把这边的林父和阿福安置妥当吧。”
于是陆归遥去门外把昏迷在路边的阿福带到林父的房内。
沈月桁将血迹都清了去,又为林母的遗骸盖上布,才让风葶宁进屋。榻上的林父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才一日,竟变得一副灯枯油尽的样子,比在福来镇见到时还要虚弱。陆归遥给二人喂了万灵境带来的药丸后,才渐渐转醒。阿福醒后冷静许多,他抚了抚缠着纱布的眼眶,说道:“昨日少爷带着我们去林二爷那,二爷他根本不理会我们,还将我们送到这荒宅来,少爷他也不恼,说是一家人能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不想去计较。我当时还觉得少爷心善,可老爷说了句思念大夫人之后,少爷就很怪异,在我们都熟睡时,竟去挖大夫人的坟,还说这样便能日日相见!当时我被吓坏躲在一旁,老爷也只是无声落泪,他舍不下少爷,我便也咬紧牙没有离开。今日我伺候老爷时,顺嘴说了句‘让夫人入土为安,放榻上看着也有些害怕。’ 少爷便生生剜了我的眼睛,说看不见便不会再害怕了……”这时榻上的林父哀叹道:“霁明向来孝顺懂事,他现在大抵是病了…”
林父说完,咳了口血,风葶宁上前去替他擦拭干净,他对风葶宁说道:“老夫已经是到尽头的人,可霁明他还年轻,姑娘与两位都是能人,务必救救他。”又伸手招了招阿福,陆归遥领着阿福来到榻前,林父继续说道:“阿福,你也是个好孩子,这三年待我如生父一般,霁明他剜你的眼,我只能来世偿还,我这还有些银两,本打算给你娶媳妇用,如今我怕是等不到了,你全带走罢,好好过日子去,望你往后都能安康。”
说完这一切,林父看着天花板呢喃一句,便咽了最后一口气,本以为重逢能带去生的希望,现在却成死的悲寂。林家一世行善,到头来,那个曾经受人敬仰的林员外如今悄无声息地死在一座荒宅里。
死后万事空。
阿福跪倒在榻前,血水再次从他眼眶里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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