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药室没多久,手机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疯狂轰炸,拿出来一看我才晓得两小时前大哥就已经打了我五通电话了。
吴晚江常年不做个人的德行真是变态到了极点,一接听就是那副令人胆寒的正经感:“今天的事我刚刚听云雨说了,云陆说是你发现的外山出现了黑金盏蛊,咱们内山里头可能与外山有勾结,有人潜进了云家的暗室偷走了将近200只黑金盏蛊。”
“什么?200只,为什么就偷黑金,云家比这个更厉害的蛊虫明明有的是啊。”这不符合常理,就算是内外山有人叛变,也应该是各种各样的蛊虫被偷了个干净才对,况且黑金看着毒性凶猛,可山里随便哪个内山人只要有万蛊尘在手,喝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着都会好,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说你第一次代表吴家人参与选拔就管了好大一桩闲事,有这回事么?”吴晚江最近也不清楚在忙些什么,好几月没回家,质问起我来倒是理直气壮了。
不提还好,一提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做大哥的,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小夜山的大小事物你说也不说就跑了,全丢给我一个人,你也好意思!”
“再说,前些天又来了一帮不知名团伙,找蛊冢结果乱入了老爹生前的炸药菜地,结果被炸翻了我还得派人去处理他们。”
“我又不是天天吃饱没事干,实在是忙不过来,我就想找个比我身手还好脑子还好用的守山人替我办一些体力活,顺便平常陪我解解闷,说说话,毕竟谁知道你哪年月才回来,我最讨厌一个人待着,你知道的。”
一连串的指责,一句接一句的妙语连珠。
吴晚江沉默了,兄妹俩就这样守着手机静静地待了许久,之后大哥开了口:“你选回来的人,怎么样?”
属于大哥的生硬的关心,总觉得有种别扭的温暖。
我想了想肖明月的脸和下午他选拔时拔剑时狂妄骄傲的模样,边回想边和哥哥形容:
“头发长长的遮住了一双可爱狐狸一样的眼睛,高大结实,一把玄铁重刀用的出神入化,脑子也好用,能接上我的思路。外山那群憨厚呆傻的估计加起来都没他一个好用。”
“看起来,这个肖家的私生子倒是很得你的青睐,今天遇到你,算是他前世积德的造化,碰上咱们晚舟小菩萨了。”大哥在那头感慨。
“哧”我抬头看着这座寂静无声的山。上山的每道山门都站着执刀剑的戍守者,隔岸相望的三座山,每座山顶都有巡逻的射灯,菜地里埋着手雷炸药,小路里豢养着喂了毒的蛇虫鼠蚁。
“外山人看热闹,外世人好奇秘密。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是带给我们头衔和荣光,可不也是困住我们,折磨我们永生永世?这样的地方,他被我拖入局,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秘密之所以密不透风,原因不过两种:保护的人死不松口,窥探的人不得好死。
蛊山是一个藏着秘密的地方,千百年来的传承更迭,可知道秘密本身的,从来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受的罪,流的血,暗无天日,见不得光,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张戴着面具的神秘身份,耀眼而看似凌驾于所有人,可我又是谁呢?
我回到药室,肖明月还睡着,我掀开毯子看了看他的伤口,似乎没什么大问题,可我看着他沉睡的表情,皱着眉的样子格外痛苦。今天出了那么多事,我没有困意,更不想一个人回卧室去。
我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得,长夜漫漫,毫无困意,既然我管了你的闲事,那就送佛送到西。”
拖出柜子里的药罐,转身转动药室里唯一的那盆花,估计谁也不会想到,我居然能把那盆枯不拉几的死花做成机关。
那面墙随着机关背后的暗柜便被翻转出来,那里面全都是难得一见的最好的药材。别说外界外山不可见,就连内山三个山门,我也敢肯定绝不可能有人凑得齐所有。
山撅,豆蔻,蛇衔草,蛊母尸碎,浸泡山泉水半小时后缓缓倒入紫砂药罐温火不间断熬煮两小时,待蛇衔草煮开,关火伴银勺顺时针徐徐搅匀,完成后再小心倒出一次的药量于青瓷敞口碗中,仔细观察以指腹感知到的温热却不烫手为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划开指尖一个小口,滴入五滴指尖血,如此复杂繁琐的一整套过程,才算是真正制好了这一碗药。
我捧着那碗药,突然就看见药室的窗户上居然起了一层水雾!
药罐上的热气已经散了,有的只是我能听见的呼吸声,我伸手去划了一道水雾,感受着指尖的伤口和水气的混合。
转身捧着药就在肖明月身边坐下,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和一位性别男的活物共处一室,肖明月紧闭着的那双狐狸眼,不睁开似乎也有勾人魂魄的能力似的。我试探性的去触碰他的眼睛,划过他眼角的时候,伤口残余的一点血染红了他的眼角。
我从看他第一眼起,心里就总有一种不明所以的熟悉。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小说里写的一见钟情又或者只是为色所迷, 可我想,今天之后,肖明月应该会是属于我的了。
我捏着他的下颌,让他给我一点喂得进去药的空间。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放,他虽然在梦里,但这一碗绝世好药果然起的效果也快,也许是气顺了不痛了,他的眉头解开了,一碗药喂完,他的呼吸都轻了些。
为色所迷的我,看着他刚喝过药,软糯还带着水光的唇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歹念。
“睡这么沉,我干什么他应该不知道吧。”我探头凑到他身前,捧上他的脸,在心中默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一狠,按头便吻了上去。
他的唇还带着药和我的血混着的腥味,他的唇特别饱满,就像我看到的一样好亲。
他好似有一种吸引力,就算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贴而过,我的全身就开始热起来。心满意足的非礼了他,我撑着地正准备马上离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我撑在他身边的手却忽然被他一把抓住。
显然是做贼心虚,我慌的立刻就想挡住我的脸,可是我忘了我是以怎样的尴尬姿势正在对他实施非礼…
他不能大叫揭发我的不义之举吧…
我在心中祷告,可捂住脸等了许久都没见他说一句话。我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肖明月的眼睛微微露出一点缝隙,朦胧的盯着我,我被他抓了手整个人就倒在他身上,指缝间也露出一只眼睛回看他。
四目相对着,微微热起来的室内,一时之间连我都分不清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病了,不然怎么能心脏狂跳!
不太清醒的迷离眼神,反而更不加掩饰情绪,直勾勾的就注视着我的眼睛,我被他看的发毛。生怕他是发现了什么,试探的就问:“你看什么?”
他却糊涂的笑了,上手就扒开我死死捂住脸的手,声音沉沉,每一次呼吸打在我脸颊,没办法不令我手软。
我渐渐的妥协,他拉开我的手,就这样成了这十八年来唯一见到我真实面目的外山人。
他伸手以指尖点上我左脸眼下的泪痣,说: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你的泪痣,好看。”
说完,手便松了我落在了一边,他好看的眼珠再次合上,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沉沉的再次睡去。
只留下呆滞的我,从他身上坐回到一边,不知所措的捧住自己红的发烫的脸颊,人生第一次在静谧的夜色里,陪着沉睡的男人,在他的呼吸里听着自己混乱的心跳。
某一刻,似乎,我也像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有着一张可以见人的脸,有了一颗被人夸赞的好看痣。
我从药室跑出来,外面的天都已经有着微光,要睡也没几个小时可以躺,还不如找点乐子。
摸到酒窖拿了一瓶酒,踩着铜环定的阶梯就去到了整个小夜山视线最好的地方。
东方沉沉日出破,晓入山头鱼肚白。说的就是此刻这般的好光景了吧。我打开酒瓶盖子,喝下一大口,霎时间热热辣辣的酒就从嗓子暖进了肚子。
对面隔相遥望的不知山,就是云家所在的山门。不过7点,他们兄弟三人就一定会出来,准时的出现于山顶。
我按开手机,6点59。这时候抬头往对山看去,重重的木门果然应声而开,云陆最先捋着他的长发出来,紧跟着云雨哥哥和云沾阿弟也从那木门里出门来。雨哥哥和我哥一样,都是平常下达指令制定规则的人,比起我哥对妹妹的容忍,他对弟弟们就从不手软了。
隔得太远,我无法看清云雨哥的表情,但我习惯性的等到他和云陆说完事情,转身就往山下去了的时候,赶紧给云陆打去了电话,他接的很快。
“嗯哼,怎么了,这一大早。”
我冲着对面挥手,对着电话道:“我就在你对面,榕树上。”
云陆立刻往前走了走,我拿起酒瓶冲他晃了晃,他不可思议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过来:
“粥粥啊,你这也有点太猛了吧,大清早的就醉生梦死。”
我不可置否,转而把话题引到我想了解的地方:
“昨天的事,云雨哥怎么说?黑金蛊丢了200多只,不是小事了,蛊虽然要用的好极难,但数量这么大的内山毒蛊,外面的人没有解药,会死很多人,给人查出来,就要有更多人想来蛊山一探究竟了。”
“大哥的外山暗桩,钟家的暗桩们昨天倾巢而出找到了卖给莫老虫黑金蛊的人,是一年前通过内山选拔进入云家山门的戍守者,叫莫不平。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知道了暗室的位置,进入的路线,以及我们开门的方法,没有破坏暗室任何防御机制,没有错任何一个步骤就进入了云家暗室,在第一道门后偷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黑金盏蛊,随后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所有蛊虫全带出了山。”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潜入。
要事先准备顺利通过内山选拔,再又是想方设法将自己送进云山门,还要在内山这么完整的保护系统,和各种错综复杂的陷阱机关和毒物里安然无恙,这是件极其恐怖的事。
在云山门可活动的有很多人,可云家暗室的方位及唯一的安全进入暗室的方法,甚至仔细到每一扇门的打开方法,古往今来都只有云家主脉,云山门的掌山者才可能得知。
可云家三兄弟不可能自己把令他们受尽痛苦才得以保护的秘密自己说出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诡异了。
“云雨哥给你下达指令了,对吧。”我想到先前云雨哥像是递给了云陆什么,在他耳边说了好长一段话才转身下山。
“你怎么知道?”云陆有点吃惊,但却没有瞒我。
“大哥让我装作蛊山山下,那个外界世界丽陽大学的大一新生,接近艺术系的副教授,雨浚,暗桩查到的就是那个莫不平消失之前,最后一次见过的人,就是雨浚。我必须要去找更多线索,能找到丢的蛊虫最好,我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蛀虫。”
云陆咬牙切齿:“胆敢指着鼻子侮辱我们云家,让我们内山祖辈以来,为了守护蛊山而受过的痛苦和折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不管他目的为何,等我抓了他,绝对喂他喝了第三道门内的那东西,再丢了他去禁地喂蛇!”
听着在手机的那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我细想想,问道:“那你不就是和我一起去报到?只是我在中文系,只是我在中文系。”
云陆在山的那头反应过来 :“是啊,我都快忘了,你今年也到了可以出内山去外界的年纪了,那有你在我就更容易了。”
“晚江哥肯定会给你配个身手好的,还会埋一些暗桩在学校随时等着听你差遣,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陈决姐,我哥,再到你哥,整个蛊山虽然许多人都糊里糊涂的守着同一个秘密,但对于内山,还有咱们三门主支的指令,大家还是绝对的服从和相信的。”
我又开始自语着:“是啊,绝对的服从。就像是陪着你们从小在这的山川湖海,陪着我的团扇、清风,还有昨天随我入山的肖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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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毫无怨言的陪着我们在这分寸之地坐牢,他们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的,可蛊山没什么应该公平可言,内山要求,她们就从进入外山的那天起,自愿起誓,自埋眠蛊,一生听命于内山,终身则不会发作。”
人性经不起推敲,一切外界为人称道的品质,在蛊山都比不过种下一只能保证众人一生闭嘴的蛊虫来的可靠。
“我替你一起查,以后你的每一步行动,我都参与。”
谁知道那个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这次做得出这样猖狂的事,下一次会不会连吴家的祖坟他都刨开来看是不是蛊冢的入口。到那时候他若是找起吴家的“钥匙”,我和大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
“成,咱们内山三家,本就是同气连枝,荣辱一体的,我的人还有遥旭的人都会保护你的安全,只是不知道晚江哥会派谁近身保护你。”
吴晚江那个连十天半个月回个电话都费劲的无用大哥,靠他安排,我才是脑子进水。
“用不着他,我自己决定了。”
“那也行,总之得选个靠谱的,咱们之前学的那点皮毛,碰上对家,或是寻仇,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好了,我要去山下找云山和云川说一下大哥的计划,你少喝点酒,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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