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棉在河里下沉时,听到了“咚、咚、咚”的击鼓声。
她记起来了,之前她们玩过一个行酒令叫击鼓传花。
数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另外一个人背对着人圈以槌击鼓。击鼓伊始,几人将花轮流传递,击鼓声停下,花在谁手中,谁便要完成一个任务。
每当一玩到这个酒令她手心里就出汗,只因凡传花至者,必当被下真心咒回答一个问题,所答必真言,否则会受罚。
随着“砰”一声重重落下,鼓声停了。
慕棉在梦中定睛一看,此乃记忆中的情景。
月明星稀,树影绰绰,鼓声不停,花传不止。师姐妹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中廨院,打破了夜的静谧。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的相处是愉快的。
此间虽只是个寻常日子,却也难得惬意。击鼓传花开始前,自己和同来的六位年轻女巫祝黄苓、白芍、紫苏、绿萝、青黛、铃兰围坐在一起,她们身上衣裙样式相仿,颜色各不同很容易区分开来。
恍惚间慕棉只见自己在蒲团就座,四周张望,此刻红花就在青黛手中,无甚多余的开场白,大师姐黄苓问道:“吏考即将开始,青黛师妹不妨占卜一卦,有几人可顺利通过?”
众师姐妹纷纷望向青黛,青黛明显松了口气,问的是她最擅长的占卜术,还好还好。
只见她边捣鼓摇铃,边掐指而算,平添了神秘的一面。不一会,她抬起忧郁的眼睛,轻叹一声道:“此次吏考要出幺蛾子,七人考,一人过。咱们当中的六人不仅通不过吏考,只怕还凶多吉少。能否活下来,还得靠通过的那一人当咱们的救星。”
众巫祝听罢大骇,此前每回出任务,师姐妹经常也会找她算一卦,算得都比较准,可这回却是个大凶卦。
紫苏宽慰众人道:“师妹会不会算错了,吏考怎会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怎么不会?三师姐记性可真不好,太常寺哪回吏考没有伤亡?”绿萝快言快语道,说罢她掀开一边的袖子,那触目惊心的烧痕让人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我原寻思着,就算当不上巫官,有点姿色还能找个小官吏嫁了。这下倒好,烧成这般半死不活,此路也被封死了。”
众师姐妹看到这个都陷入了沉默,每回吏考都得把生死置之度外,不能保证存活下来几乎是共识。
大师姐黄苓是公认最有可能先升为巫官的,她的目光落在绿萝脸上,一派凛然地训诫道:“要我说,男子皆不可信,我们巫祝不嫁人活不下去吗?你指望嫁人改变地位,还不如靠自个升巫官。等你当上了巫官,大小也算是个朝廷命官,旁人对你态度自然便不同了。”
绿萝无故被训斥一番,脸有点拉了下来,但碍于大师姐的威严,只自个嘀咕了一句:“芝麻官都算不上吧。”
青黛见状为了化解矛盾,连忙执起鼓槌,“咚咚咚”地敲了起来,鼓声停下时,红花好巧不巧落到了黄苓手上。平日里这位大师姐做事比较刻板,众人都有些惧,所以一时也都不知问何事才合适。
“我来问大师姐一个问题。”绿萝倒是不客气,抢先问道,“昨日,我与铃兰曾路过,不小心目睹大师姐给自己下了遗忘咒,那咒符上还写着一名字。请问大师姐那上面是何人的名字?”
黄苓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铃兰更是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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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居然偷窥我?”
绿萝嘴角轻笑了一下,喉咙挤出一句挑衅的话来:“我们可是无意撞见的。再说了,这有何不能说的。莫非,是个男子的名讳?”
“什么男子名讳?”黄苓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去,“你亲眼瞧见了?”
绿萝不屑道:“当然瞧见了。不信,你问铃兰。”
“啊?”铃兰没料绿萝又一次提及自己,见大师姐发怒,便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好,“那个……只是看到咒符上有个萧字,也不能代表是个男子呀。”
姓萧?众师妹纷纷露出惶恐的表情。其中,最为惊愕的是慕棉,她心头为之一颤,不得不承认,自己第一个念头居然想到的是萧凌翯。
“来劲了是吧?”黄苓有些怒不可赦了。
绿萝也较上劲了,继续回道:“大师姐可别忘了这儿定的规矩,你可是下了真心咒了。若不答题,只怕你要受罚了。”
黄苓起身环视了一圈,众师姐妹表情各异,有淡然自若的,有忧心忡忡的,有哑口无言的,更有心不在焉的……却没有一人为她发声。
“好,我接受惩罚。”
撂下狠话便出了廨院。
白芷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身影,秀眉蹙起,话锋一转道:“此处山精妖怪、孤魂野鬼本不少,近日山里又不知进了何方妖兽,专门挑年轻女子屠杀食用,村里请来的方士也无法收服。山高路远的,村民也折腾不动,连白天出门都异常小心,晚上村子里的妇孺更是吓得都不敢出门。此院落倒有结界防护,可出了院落就难说了。”
绿萝深不以为然:“咱们巫祝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难不成还能把自个当神仙了。既连方士都拿那野兽没什么办法,司巫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收妖?”
紫苏垂下眼帘,迟疑道:“绿萝,大师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身为巫祝,岂能如此短见?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等还是勤勉练功,千万莫把心思放男子身上,否则……好自为之吧。”
铃兰也插话道:“没错,就算那个咒符上是男子的名讳,兴许就是单相思罢了。何况她用了遗忘咒,不正是想遗忘掉吗?”
绿萝气不打一处来,戳了戳铃兰的脑门:“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甚男子?你以为她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呀?”
白芷闻言制止道:“绿萝,别乱揣测,少生事端。”
“击鼓传花就是这规矩,这倒成了我的错了?”绿萝再次拉开自己的袖子,“晓得我手臂上的烧伤是如何来的吗?上次吏考,若不是我替她挡了寒冰烈焰斩,她会通过吏考吗?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她的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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