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河镇不告而别,叶阳便一路漫无目的在北地密林间游荡。每日风餐露宿,渴了便饮些朝霞晨露,浑浑噩噩间过了大半个月。
某日天阴,大风狂舞。林间草木不断沙沙作响,时而便见几根残枝在空中盘旋。
叶阳一袭黑衣列列却不作半点迟疑,依旧面如死灰般独自行走着。
不多时,一道断崖阻隔了他的去路。
叶阳望着远处在电闪雷鸣中依旧巍然不动的悟道山,又看了看脚下石缝中那独自摇曳着的素色兰花,心绪慢慢沉静了下来。
石兰柔弱,在风中只能任其摆布。每一次的嘶吼间,都仿佛能让这一抹娇嫩的白绿支离破碎。
叶阳席地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眼。管它雨打风吹,山崩石碎,我自一个不动如山。
天地间的灵气,不断朝着断崖处汇聚,如同一道漩涡,朝着叶阳袭卷而来。
漫天尘烟弥漫,细碎而锋利的沙石不断划过,一遍遍的在那道渺小的身躯上留下印记。
“嘣~”
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风停了,一道夺目的金辉刺破杳云,照向了这处断崖。
叶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自己身下那株依然顽强存活下来的石兰,半月未变的脸庞上,终是露出了个浅笑。
大丈夫既立于此世间,自当乘风以翱九天,破浪而御四海。脚踏八方路,执一剑斩天下之不平,死生不惧。况如斯乎!
似乎是认清了自己的道,叶阳一改往日颓废,寻了处山野小溪,将自己好好洗漱了一番。
一袭黑袍一柄铁剑,叶阳一路向北而行,朝着东洲与北荒的交界处走去。
他想去北荒,看看那个终年积雪不化的北荒,看看那个为一己之私而荼毒了万千生灵的北荒。
看看这个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地方,看看那些北荒之人是否都是些不可教化的蛮夷。
叶阳依旧没有御剑,虽独身一人在这渺无人烟的北地密林间行走,却并未觉得孤独。
他走的很慢,时而伫在溪边看着那群畅快的游鱼;时而又静静盘坐上数天,只为看一颗种子在大地上抽芽生长。
当然,若是遇到那些不通灵智的猛禽恶兽,亦或是拦下自己去路的妖兽,也免不了一番生死间的打斗。
不过东洲地界多修士,虽偶尔能在山间遇到些吸取日月精华而修炼的妖兽,但怎么也比不得那满是毒烟瘴气的南泽,随时随地都能汇聚出成百数千的大妖来。
叶阳依稀还记得,每每叶山跟自己提到妖兽大劫时,皆是面色愁苦悲凄,长叹连连。
不过叶阳却没见过那百万兽潮涌现的可怕景象,只因那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谁?谁在那里,出来!”
突然,叶阳神情戒备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就连背上的铁剑也被祭了出来。
“沙沙沙...”
灌木间又是一阵晃动。
叶阳不怒自威,手中的铁剑却不由握紧了几分。
此处虽以临近道宗驻守的大荒山,但毕竟还处于人迹罕至的北地密林当中,由不得叶阳不多加小心谨慎些。
况且,就算到了有人活动的地方,同样也不能大意。
灌木中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叶阳的灵力波动,人未见而声先出道:“这位师弟且慢,我也是宗门弟子!”
“这声音...”叶阳微微皱起了眉头,只觉这声音熟悉,却一时又想不出是谁。
未等叶阳细思,一道身穿绿色道袍的少年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那小道士眉清目秀十分俊美,但眉宇间,却似乎透着丝邪气。
“方灵羽?”叶阳脱口而出。
方灵羽虽与三年前的模样有些出入,但毕竟同住了一年之久,叶阳自然是认得出来。
只是这方灵羽不是去了悟道山修炼吗?怎么又会在这里给遇上?
“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师弟是?”方灵羽不记得叶阳,但还是客气的行了一礼。
“我是小孤山的叶阳。”叶阳回了一礼,又不解问道:“怎么你会在这里?”
“哦,原来是你啊!”方灵羽恍然大悟的露出一丝玩意,便不打算再理会他了。
毕竟自己身着绿袍,甚至即将入内门被赐下青袍法衣。是故,像这种不入流的黑袍道童,是不配与自己交谈的。
不想方灵羽才走几步,便发现那叶阳却如狗皮膏药般黏了上来。
当即也不多说,直接拔出手中灵剑,对着叶阳冷喝道:“你欲待如何?”
叶阳被方灵羽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但也不会如他这般肆意对同门拔剑,随即停在原地解释道:“我刚下山历练,这不是见你在这,便好奇想跟上来看看。”
“区区一黑袍,也配管我的事?”方灵羽冷哼一声间将灵剑收回鞘中,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道:“等你先进了道宗外门再来找我对话吧,小废物!”
“你!”叶阳胸中也起了怒火,但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虽说自己目前的修为比之化神境圆满的方林羽要差上一些,就连法器也只是一柄凡铁剑。
可叶阳毕竟得了叶山的真传,虽还修不了叶氏独门的雷法,但便是在些寻常法诀上,也不是一般修士能轻易掌握的。
“走就走,谁稀罕跟你啊!山水有相逢,咱们悟道山上见!”叶阳谨记着叶山的教诲,虽不愿跟这个傲慢的方灵羽动手,但也不会惯着他。
原本事情到这也就完了,方灵羽也不想在此过多纠缠。可瞧见叶阳竟是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后,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慌乱。
心中细细计较了一番,方灵羽当即压下自己眼中的杀意,追上前喊道:“喂,小废物,你这是要去哪?”
“要你管啊?我区区一黑袍道童,怎么配跟您这种高贵的绿袍弟子扯上关系?”叶阳头也不回,学着叶山那老头的阴阳怪气,直接怼了回去。
“好好好!”方灵羽气极反笑。
平日在悟道山上受些世家公子的气也就罢了,如今这区区一道童怎敢如此无视自己?
“小废物,让我来看看你这几年在小孤山有什么长进吧!”话音还未落下,方灵羽便执剑朝着叶阳后背飞刺而来。
他这话说得倒也巧妙,若打斗中被那些驻守弟子发现了,便可推脱只是同门之间的较量。
“好,我便领教一下你这绿袍修士的厉害!”叶阳周身黑袍鼓动,冷哼一声间,背上那柄被青光包裹住的凡铁剑便自行飞入手中。
手握长剑后,叶阳也不作犹豫,直接便是反手向后挥了出去,半点也不惧他。
一道七寸余长的淡青色剑芒凭空而显,朝着刺来的方灵羽急速攻去。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方灵羽眼带不屑,不缓不徐地将灵剑改刺为斩,一道更为耀眼的青色剑芒便砍了过去。
看着自己的剑芒明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方灵羽更是得意:“不过是区区化神境小成,我只消用上五成功力,也能好好教训你一番!”
可叶阳却不为所动,只是趁着两道剑芒即将撞上之际,正提剑朝方灵羽快速奔去。
“砰!”
两道剑芒撞在了一起。
方灵羽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静静等着叶阳攻过来。
虽然自己只是匆忙间用出的剑芒,但就凭借这凝实的青光,便足以抵消叶阳的‘全力一击’了。
可就在下一瞬间,叶阳那淡青色的剑芒却直接将方灵羽的剑芒斩碎,甚至丝毫不滞的攻了过来。
“怎么会!”方灵羽瞳孔大放,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虽有心再次斩出一道剑芒作比较,但此刻却有些来不及了。
“扑哧~”
剑芒没入方林羽身后的大树,竟犹如砍瓜切菜般轻松就被拦腰斩断了。
方灵羽瞥了眼那光滑的切口,心间顿时一阵后怕。若是方才自己没有及时闪躲,恐怕如今已魂归九泉之下了。
只是这叶阳的修为境界分明比自己低上不少,怎么会这般厉害?
“我攻过来了!”还未等方灵羽反应过来,又见叶阳已执剑冲到了眼前。
方灵羽又是大吃一惊,急忙挥动手中灵剑对砍了上去。
叶阳深知自己的凡铁剑比不了那等灵宝法器,当下唯有加大了几分灵力输送,用青光将铁剑严丝合缝的包裹住,以免在对砍中被崩碎。
“叮、叮、叮...”
二人用着相似的身法,不断持剑碰撞着。
一时间尘土飞扬,剑影四落。两道青光互不相让,竟生生将这一带的数十丈给夷为了平地。
“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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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宝有灵,方灵羽手中的灵剑在不断抖动着,显然是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损伤,如今竟有了示弱之举。
方灵羽看在眼里,恨中带嫉的双眼微微合上了几分,冷冷道:“你居然领悟出了剑意。”
叶阳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执剑,一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看着方灵羽,赫然一副‘你要打我随时奉陪’的架势。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起来,显然已有灵力枯竭之势。
至于方灵羽,显然也没有好上多少。虽不至叶阳般即将灵力枯竭,但也是所剩不多。
这山野之地多是猛兽,而二人又斗得几乎旗鼓相当,若真拼得个灵力枯竭,恐有性命之忧。
“也罢,日后在悟道山上再分高下!”方灵羽留下这句话后,便果断转身离去,丝毫不再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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