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冯家,叶阳自然是知晓的。
识字的第一年叶阳便说过,东洲原本并不是叶氏一言之堂。而是由灵谷上官氏,东海冯氏,镜湖杨氏,孤山陈氏四大凡间家族共同执掌。
后来修仙之潮愈演愈烈,众家族便前往悟道山学艺。
上官氏学成后自起炉灶,建立百草灵谷。数百年来,已是东洲唯二的修仙门派。
而杨氏多醉心凡尘权力并建立国都,又时常与叶氏联姻以此巩固王权。就连叶天问之母,也是出自杨氏,为当今东洲国王之胞姐。
至于冯陈二家,虽也有些凡间势力,但早与叶氏荣辱与共,同掌悟道山。如今道宗的二三长老,便是冯陈二家的当代家主。
知道冯裕的底细后,叶阳连忙起身行礼道:“原是东海冯氏分家后人,失敬失敬!”
冯裕连忙谦虚摆手:“叶公子莫要客气,即便是我冯氏主家也向来以你叶氏为主,何况是我这早已落魄的分家之人?”
69書吧
叶阳当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是憨憨一笑的坐了回去。
冯裕见这叶阳不上套,心中也是颇为无奈,唯有再次开口道:“音音明年便要入悟道山外门修炼,说起来我这一脉也只剩下这个女娃娃还可堪入目。只是音音她自幼被老朽宠坏了,若是明年入了悟道山后受了些许委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呀!”
“原来冯小姐明年也要入悟道山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叶阳心中大喜,一时连礼数都给忘了。
冯裕确认他来自悟道山后,当即眸中一亮。却大抵是忽略了那个也字。
而冯音音则是故作生气的娇嗔道:“叶阳哥哥莫不是觉得音音这名字不好听?怎么如今倒显生分了不少。”
叶阳连忙摆手地唤了一声音音,这才叫那小妮子满意的捂嘴偷笑,惹得众人皆是含笑不语,目光朝二人间不断望去。
叶阳被看得十分不自在,赶紧错开自己与冯音音的视线,一双手有些无处安放起来。
冯裕可不想错过这机会,也不管这叶阳当下如何,遂打蛇随棍道:“叶公子也是在悟道山中修炼吗?不知家中长辈是叶氏哪位长老?说起来,老朽当年与如今外门大长老叶龙尊上还曾有过一段情谊呢!”
说着,冯裕又轻抚着自己的长须,嘴角含笑似在追忆往昔。
但叶阳也不知叶龙是何人,便如实回道:“没有,我也是明年才打算去悟道山参加收徒大典的。”
“啊?竟是这般吗?”冯裕听罢大吃一惊。本还以为自家丫头出门寻到个宝,虽然修为境界一般,但起码是叶氏之人。
可结果这人分明是根随处可见的野草,竟连悟道山外门大长老都不认识?这算是哪门子的叶氏旁系分家?
其实这也怪不得叶阳,毕竟叶山一生要强,怎会向旁人去提及一个比自己能力更为出众的旁系后辈?尤其这小辈还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后人。
是故,除了嫡系一脉外,叶山自然是最强的那个!
冯裕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虽不想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但依旧还是发问道:“不知你家中长辈是叶氏何人?说不得老夫也认识。”
叶阳还未发觉冯裕对自己的态度冷漠了几分,便如实回答:“我爷爷是小孤山的厨子,不过他老人家不愿我向旁人提及他的名讳,所以...”
还没等叶阳说完,冯裕便已经不满的冷哼一声给打断了。
一个厨子,还不愿让旁人知道姓名?只怕即便为叶氏后人,也只是那种犯过大错被发配出去的无名之辈。
叶阳被打断后也没在意,只是看着冯音音,面带期许的言说道:“若是音音明年也入了外门,那大家便可以相互照应一二了!”
可他只顾看着冯音音那美丽的容颜,却不知那清秀温柔的脸庞上,已开始逐渐清冷了起来。
适才这时,一婢女恭敬的走入大厅,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了,问冯裕何时可以开席。
“给老夫滚出去!”冯裕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去交好叶阳,胸中郁闷之际,直接将茶杯朝那婢女的脑袋上砸去。
滚烫的热水泼了那婢女一脸,可她却不敢大喊,只是咬牙闷哼了一声,赶紧便忍痛磕头的退下了。
叶阳一见这情况,心中那无尽的美好遐想瞬间凉了大半。
他毕竟只是个客人,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唯有微微皱眉,关切的问道:“冯老这是何故?不知又是谁惹您老不痛快了?”
“你!”
冯裕咬牙盯着一脸无辜装的叶阳,当即便想要发作。
可转念一想,此人毕竟姓叶,境界又与自己相当,若是打斗间一时不慎,恐难收场。
就这般,冯裕也懒得再和他客套,转身便抓着冯音音就走。
“音音!”叶阳不知所措的起身喊了一句,可回应他的,却是冯音音那冰冷无比的眼神。
“咯噔~”叶阳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心上被无数把利刃给扎穿刺透。
这种眼神,让他想起了幼年在南溪村的场景。当年那些村民也打杀自己时,每每午夜被噩梦惊醒时,可即便那些眼神再如何凶狠可怕,却从未让叶阳感到过心痛。
“为什么会这样?音音,为什么会这样...”叶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呆坐在原地,只剩下口中不断的呢喃。
一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言语客气中又满是不屑道:“这位叶家小哥,老祖他今日身体不适,你还是以后再来吧...”
叶阳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冯府中走出来的,只知稍有意识时,便见那胡三正面色深沉的不停朝自己口中灌酒。
似是又想到了小孤山的叶山,叶阳便小声说了句:“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少喝。”
“醒了?”胡三扭头朝叶阳看了一眼,有些慵懒无力的借着墙壁将身子站了起来,随即把那壶酒别在了腰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胡三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伸伸懒腰后抬腿便要回家。
“喂,你晚上住哪?”胡三突然回头又朝叶阳看了过去。
“随遇而安吧!”叶阳也站了起来,打算离开这个让自己伤心的地方。
“哦。”胡三点头间随意应了一声。
不远处的酒旗随风招展,叶阳无意的瞥了一眼,却发现那是让叶山一直心心念念的陶记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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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家是个二进的小院子,虽比不得冯家高门大院的富丽堂皇,却让叶阳感觉很是舒服。
“老爷,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家?”一长相普通的妇人掌灯走了进来,随即便有些皱眉的捂了捂口鼻。
那妇人的手有些粗糙,甚至还起了茧子。但胡三却不嫌弃,反倒是借着酒意将其捧在自己的大手中搓揉着,时而嘿嘿一笑。
妇人脸上微微泛起红润间急忙将手缩了回去,她小心看了眼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叶阳,这才有些怕羞的小声道:“还有客人呢,老爷你莫要胡来。”
“别理他,睡得跟死猪似的,被人卖了也不知道!”胡三随意的挥了挥手,随即又搂住妇人的腰走出了房间。
“那两个兔崽子睡了吧?”
“嗯,莲儿跟大虎都睡了。”
“老爷你小点声,动静别那么大...”
一番折腾过后,胡三便满意的呼呼大睡起来。
妇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穿好鞋子,随意披了件外套便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光有些黯淡,可妇人却不敢再掌灯,只是摸黑着走入了隔壁的房间。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了房间,妇人静静坐在床前,细细听着那两道均匀的呼吸声,脸上尽是慈爱之色。
次日,天刚蒙蒙亮间。
妇人脑袋一沉,瞬间从打盹中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两个还在熟睡中了孩子,忍不住上去摸了摸,随即那脸上的疲惫便消失一空。
“阿婶,今日早饭多做一些,家里来客人了。”妇人小声交代完那名老妇,便打算趁着空隙去织一段布。
不过细细想了片刻,她又再次开口道:“把家里那几个鸡蛋也煮了吧,到时候阿婶你也吃一个。”
老妇连连点头,随即便利索的走进了厨房。
不多时后,一阵饭香便飘了出来。
妇人停下织布的动作,轻声走回房中将胡三给推醒:“老爷赶紧起身,再耽搁片刻又该错过点卯了!”
“嗯,我这就起来!”胡三赶紧从床上坐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朝叶阳的房间走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胡三又生生停了下来,而后一脸苦笑的看着妻子。
妇人大惊,赶紧走上前问道:“怎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胡三顿时只觉心乱如麻,又不敢告诉妻子自己经辞了工作之事。
本以为昨日遇到叶阳是自己撞大运了,却不想世事难以预料。
不过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即便没了这份颇有油水的工作,但自己有手有脚的,总能找到养活一家老小的活计。
“叶公子,起床吃饭了!”胡三一把推开房门,虽依旧叫着叶公子没有改口,但也没了之前的那般毕恭毕敬。
却不想床上竟是空空如也,半点叶阳的身影都没有。
“哼,这没良心的小修士!昨夜老子可是废了大力气才把你扶回来的!”胡三越想越气,以前从来都是自己算计别人的份,没想到这次非但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将自己的铁饭碗给砸了。
可想着想着,胡三又释然了。毕竟要是没出这档事,自己可能就要当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了。
现在好了,自己起码还有妻儿在,也没什么能比家人更重要的。
胡三顿觉身心一松,便直接走了出去。却没有注意到叶阳留在桌上那袋钱币,以及一张可以驱邪避灾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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