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沉吟的埙声中,白岩听出了他的心事,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安静地坐在易杭身边,给他减轻一些孤独感。
等易杭停止吹埙,她开口问道:“他还不肯原谅你吗?”
易杭被她这番提问惊得了眼睛,想起之前奕然给他介绍的法术,难以置信道:“你会读魂术?”
白岩点了一下头,陈述道:“只有在对方完全放下戒备心理真情流露的时候才能读懂。”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且我还得靠近你。”
易杭叹了口气,唏嘘道:“我说你那天为什么看不穿人贩子大妈呢,到底还是真傻。是不是只要我心存杂念你就读不出来了?”
白岩点了点头,“是的。”
“唔——”易杭苦笑道“要是我也有这个能力就好了,很多事就可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困了,各回各的房间睡觉吧。”
易杭离开后,白岩站在原地,望着他早已消失了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被蚊子的干扰拉回了思绪。
她转过身,看着天空中金黄的圆月,淡淡地疑问道:“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头疼……
她闭上眼睛,捂着脑袋晃了晃。
“我是在广东下火车的,恩人在广东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
“我要去哪里?”
“什么山……我要做什么……”
她捂紧了两边太阳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挣扎。
“我不晓得……我怎么什么都不晓得!”
一阵怪风扫过,白岩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端正情绪,警惕地环视周围。
发梢突然飘起,不经意间,一个力猛然地推了她的后背一把。
在坠落的过程中,白岩调整好姿势,得以安全落地。
刚进入房间的易杭听到了这个动静,跑到窗前往外看,发现白岩正平稳地蹲在地上,他松了口气,担心道:“你怎么又直接跳下来了?有功夫也不能这么用啊?”
上空飘过一件白色的衣服,白岩盯紧了那东西,三下跃上瓦顶追了上去。
“这不是……之前在广州遇到的……”
易杭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片树叶以箭一般的速度朝他飞来,一阵剧痛后,刮伤了他的脖子。
“啊!”
他伸手去捂,再看时,手里一把鲜血。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手抬不起来,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脖子被割伤的地方更痛了,有一种……正在被吮吸的感觉。
“唔!”
“不要……”
小洛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一番交手下来,那股奇怪的能量突然消失了。
易杭的身体恢复了自由,他跑到客厅神案下里取了黄纸,沾着自己的血画了一张符咒,然后到房间的衣柜里找出药箱,给自己的脖子止血。
“嘶——”
“真疼……”处理完伤口后,他把医疗用品放回药箱,同时感慨道:“还好是在家里——小洛,这次多亏你了。”
小洛摇了摇头,淡淡地回答道:“不是我。那个鬼特别强大,如果不是他自己放弃的话,我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了。”
易杭看着小洛认真的脸,有点难以置信,同时危机感渐由心生。
来不及多想,易杭把符咒对折好,悄悄走到效成的房间,将其放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你自己呢?”小洛问道。
“我?”易杭拿出了那只埙,戴在脖子上,说:“只要戴着这个,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就怕这两样东西都抵御不了那只鬼的强大。”
“那……”易杭看了一眼效成的房间门,说道:“明天天亮我就让他走,今天先站在这里守他一晚,如果那只鬼太强的话,只好叫醒奕然了。”
“又要守夜吗?你那么瘦,身体吃得消吗?”
“嗯?”易杭释然地笑了笑,小声道:“反正我患有经常性失眠症,就算现在躺床上我也睡不着,还不如站在这里和你聊聊天呢。”
话刚落音,抬头向上看的一瞬间,一片亮白色扑到了大门上部的铁栅栏外。
那是……是那件白色衣服!
还好铁栅栏上有金属网挡着,不然那东西就进来了。
“恩人,你不要开门!”白岩的声音传来,随后她就出现在了易杭的视野。
那白衣趴在栅栏外匍匐良久,没有找到空隙,接着便朝上面飞去了。
易杭想到三楼房间的窗户还没有关,便赶紧打开大门,给屋里的人敞开逃跑空间,然后两手端起木埙,开始吟奏。
两分钟过去了,易杭还是没有看到那东西的踪迹,他交代小洛待在这里看着效成,便跑上楼梯去看上面的情况——
上三楼的时候,易杭听到了上面有踩踏声,等赶到露台往上看的时候,发现白岩正站在屋顶上,手里拽着那件白衣服。
白岩很自然地从房顶中央走到瓦沿,跳了下来,把衣服递到易杭眼前,说:“这是你的吧?上面有你的味道。”
“附在上面的灵体已经被我干掉了。”
都丢了多长时间了居然还这么干净……
易杭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这件衣服。
那只鬼是个恋物癖吗?
他用我的衣服干了什么?——看起来这么干净应该也没干什么吧……
“恩人,你的脖子……”白岩担心地问道。
“嗯?”易杭反应过来,轻笑道:“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比较疼……”
“你流了那么多血,要不要炖一只斑鸠补补?”
“斑鸠?”易杭疑问道:“哪来的斑鸠?”
接下来,只见白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斑鸠鸟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刚才追那东西追到山上去了,顺手抓了一只鸟带回来。”
“呃……这算伤害野生动物吗?——要不放了吧。”
“嗯?可是它已经死了。要不要给它好好安葬?”
易杭无言以对,猜想这斑鸠应该是她在人家的私网上取的,摆手道:“算了,你随意处置吧。”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疲倦道:“既然鬼已经打死了,那我们就可以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事情要做。”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燕子来这里,你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哼哼——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你看,小燕子可爱吗?你摸一下它。”一个女孩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递到易杭眼前,并带着不怀好意地笑。
这东西浑身都是黑色的,长着细短的毛,骨骼清晰的翅膀,以及一对尖尖的耳朵,它张开嘴的时候,露出里面亮白色的尖牙,把七岁的易杭吓得连后退了好几步。
“不……这不是燕子。这是……”
女孩近一步走上去,说:“它可比没用的小燕子可爱多了。”
易杭已经退到了墙角,前面拦着一个人,他又没办法往两边跑,只能踮起脚尽量把头往墙角里缩。
女孩瞪大了眼睛,得意地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前几天在阿丁家看到的那窝血肉模糊的小燕子吗?”她噗嗤笑出了声,“它们待在人类的屋檐下,没有任何攻击力和防御力,被捅了窝,只能掉到地上尖叫,然后再被猫撕碎!”
易杭想起了那个画面,精神力再次受到冲击,他害怕地摇了摇头。
“母燕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猫慢慢地折磨死。因为它没用,没用的东西是必须要受到惩罚的,就和人一样——”
“你不要看着这个蝙蝠很凶,还不是被我抓在手里无法脱身!”说完,她用另一只手掐起了蝙蝠的一边翅膀,然后用力一扯——
伴随着一声撕裂的惨叫,鲜红的血溅在了易杭身上。
女孩又当着易杭的面扯下了蝙蝠的另一只翅膀,拿起纺织针,从蝙蝠这边的伤口刺入,又从另一边伤口出来。
看着手里血淋淋的尸体,她阴冷地笑道:“有一种感受叫作凌虐的快乐,我想有一天你会懂的。你一定会懂的——”
“你看到了那些残缺的四肢和身体组织吗?”
易杭的爸爸正在一个黑黑的房间里给他播放一些特殊类碟片。
“你看到了那些刽子手吗?”
易杭害怕地低下了头,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脚,胳膊和腿,在电视里,这些东西都是分开的,是带了血色的……
男人暗暗地说道:“你注意到了吗?刽子手和受刑者起初都是完整的人,有着一样的身体器官和外貌形状,可是到最后,他们中有的人依然完整,有的人却已经变成了一堆肉泥。”
“你有观察到刽子手动手时脸上的那种兴奋了吗?——因为他自己不用变成眼前的畜生。”
“记住,你不那么对待别人,别人就会那么对待你。”
打开密室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懵了,身体失去了知觉,站在原地动不了,耳朵开始剧烈地耳鸣,也听不见什么。
眼前的场景让他眩晕,但他强撑着精神让自己没有倒下——密室中间的刑架上,绑着那个男孩子,他双臂张开,除了脸以外,全身都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可以看到肋骨,甚至可以看到心脏的脉搏……地上则是一堆骇人的工具以及令人熟悉的组织。
“徐……洛……”
他感到呼吸困难,闭不上嘴巴,身体被恐惧所裹挟。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僵在原地,想救人的勇气驱使他抬起脚来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脚接触到地面,他的腿都剧烈地颤抖,快到距那个男孩还有两米时,他撑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在耳鸣声中,他还是听到了男孩无力且持续的呻/吟,以及模糊不清的吐字——
“杀了我……”
“杀……让我死……”
他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带着极度哀求的语气。
易杭听到了他的请求,也能够想象到他此时的痛苦,但他不敢再向前了,哪怕爬着走,他也不敢靠近。
不能耽误时间,对受害者来说,多拖一秒钟都是在忍受地狱般的煎熬……
无力间,他想起了爷爷说的话,来的路上自己也反复地提醒过自己——
他颤抖着用双手握起了戴在脖子下的木埙,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气息,开始吹吟——
刚吹完几声,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她是……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回答道:“杀了他……”
“好的。”
应声后,一缕轻风擦过了他的发梢,接着,那个男孩的头发也摆动了几下——
没有声音了。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要!!!”
易杭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只老猫胖乎乎的脸。
“你是不是在做噩梦啊?一进来就看到你脸色紧张。”效成抱着那只猫,关心地说道:“我猜你是做噩梦了,不敢叫醒你,就把你喜欢的这只臭猫抱过来了,想让你在吓醒的时候得到一些安慰。”
易杭伸手摸了摸猫头,嘴巴弯起一个弧度,却做不出假笑的样子。
效成接着说:“你该不会是梦到僵尸在追你吧?白岩跟我说你脖子上的伤是昨晚被僵尸咬的。”
易杭摇了摇头,说:“是昨晚在三楼露台被一只突然飞过来的鸟撞伤的,应该是它的嘴正好啄我脖子上了。”
效成憋不住笑了,“该不会是白岩炖的那只鸟吧?”
易杭答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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