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易杭震惊到说不清话,语无伦次道:“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原来,这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
林正阳淡定道:“你会这么激动,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你是个很单纯的人。”
易杭上前揪起了他的衣领,愤怒道:“所以你说的那些煽情往事都是假的吗?他那么爱你,你居然对他这么恶毒,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正阳推开易杭的手,道:“你不必这么同仇敌忾,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联系吗?要说有的话,他可是曾经想要你命的恶灵。”
易杭被他给问住了,回答不上来。
林正阳接着说:“我除掉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你知道这些年他残害过多少无辜的人吗?他生前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死后,更是极其危险的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伤人。你以为你放他一马并帮助他来算计我,他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吗?不会的,他甚至不会放下对你的偏见!”
“我……”易杭想说些什么,却吐不出字来。
这时,林正阳又来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个祸害,既然自身已经千疮百孔,又何必把血溅到他人身上。”
“既然自身已经千疮百孔,又何必把血溅到他人身上。”——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入了易杭的心脏,直抵他灵魂深处最敏感的部位。
易杭低下了头,让刘海遮住了自己的眼神,努力克制住乞求的语气道:“你是说,那些因为创伤而导致自己不正常的人,不配活在世上吗?”
林正阳顿了一忽儿,坚定道:“是的,你或许觉得这种想法很残忍,但这是实话。他们被命运选中,还不能保持坚强,那么就是在拖累社会、拖累身边的人。人也是动物进化过来的,兽群容不下肢体残疾的个体,而人类社会靠智力运转,自然也容不下精神残疾的个体。”
易杭无言以对,只得点头认同。
“易先生,你好自为之吧。”林正阳说完这句话,就走上了河堤,开着他的小轿车走了。
待轿车的灯光消失在视线之外,易杭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泪水像开闸一般从肿胀的眼眶中溢出……
“他说得对,我就是个拖累,自己千疮百孔,还溅别人一身血,连累了妈妈,连累了林澈……”
易杭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细细的疤痕,想到了之前小念说的林澈替他承受了这份痛苦,又想到小洛说的林澈为了救他而冲破老天师设下的封印,魂体严重受损,他更加自责崩溃——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对着不知道是谁忏悔……
此时,他多想用身体上的痛来麻痹心里的痛,可是他怕林澈会因此受到伤害。
哭累了,他就继续跪在地上,把头埋在身下,保持这个姿势,远远望去,似乎一动不动……
任由冷风拨弄他的头发,任由江水扑打他的膝盖,过了很久……很久,已经到深夜了。
“春天马格叫呀哟合咳
春天斑鸠叫呀哟合咳
斑鸠那个叫得起
实在那个叫得好哇依呀依子哟
你在那边叫哟合咳
我在这边听哟合咳
斑鸠那个叫得起……”
诡异的民谣响起,不似以前听过的那般喜庆,既像婴儿的声音,又像老人的声音,还带着凄惨的腔调——
易杭抬起头来,朦胧中看见江面上有一艘小木船,船头有一个戴着斗篷的东西,正在缓缓向他漂来……
待木船靠近后,易杭看清了,那船两边的桨是自己划动的,船头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小矮人,帽子很大,看不清脸。
木船靠岸了,那小矮人从船头跳下来,还不等易杭说话,它就开口道:“林澈快不行了,你要是想救他,就跟我走一趟。”
易杭皱了一下眉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矮人道:“你没有选择。要不,你相信我,要不,林澈魂飞魄散。”说完这句话,它已经跳回了船上。
易杭没有时间顾虑,只得跟上了船——
木船一直朝西行驶,划着划着,前方出现了雾气,越往里,雾气越浓。
过了一刻钟,他们穿过了雾气,但易杭察觉到了异样,两岸的景色和印象中的不一样。
又过了一刻钟,周围的景象越来越陌生,按道理来说,这个时间应该快到长陵大桥了,可是前面根本望不到大桥的影子。
“我们这是去哪?快到长陵镇了吗?”易杭问道。
小矮人答:“我们去神婆庙,林澈就在那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就放心吧。”
“神婆庙……”易杭想了一会儿,恍悟道:“问江神婆吗?”
小矮人:“没错,你就要见到传说中的神婆大人了。”
问江——原本叫问灵江,因中元节人们集中在两岸祭奠故人、致使此地灵气汇聚而得名,现代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就改名叫问江,它流经的问灵山改名叫问山,山下的问县改名为问川。
相传,几百年前,问江地区大涝,瘟疫肆虐,问山的巫女下山救济百姓,她靠自己熬制的草药治好了瘟疫,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可是,当时的朝廷却认为她使用的是邪术,怕她威胁到朝廷的统治,于是派官兵把她抓起来,为了威慑其他修道之人,将她凌迟于问江边,并将两岸百姓屠戮殆尽,一时,问江的血染红了长江水。后世的人们为了纪念她,便在江边修起了神婆庙,尊她为问江神婆。
可随着时间流逝,在各种灾难和战争的影响下,人口经过好几代更替,人们对于问江神婆的怀念也就慢慢消亡了。
木船靠岸了,易杭跟随小矮人上了岸,他们前脚刚下去,木船就自己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沉了下去。
小矮人跌跌撞撞地在前面带路,易杭跟在它后面——
一会儿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庙前。
这庙的风格……和村口的供神庙很像。
人们不再纪念神婆,神婆庙的建筑风格倒是保留下来了——易杭心里感叹。
大门中间有个铜狮子头,闭着眼,下面挂了一个铃铛。小矮人踉踉跄跄地爬上台阶去,用脑袋撞了几下门,那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此时铜狮子头睁开了眼睛,它的眼睛透着绿色的光,并张大了嘴巴。
小矮人伸出长舌头舔住狮子头的下唇,把自己的身体引了上去,然后,将一个球从自己的嘴里吐进了狮子嘴里。
铜狮子头从中间开了一条竖缝,大门开始慢慢打开——
里面是……一位披着斗篷,看不清脸的老婆婆,她很高大。
小矮人走到那老婆婆身前,用拳头敲了几下,一堆小矮人从斗篷里窜了出来。
原来是它们叠在一起。
这群小矮人继续给易杭引路,易杭紧跟着它,穿过了一条长廊,最后,来到了一个空旷的房室。
一眼望去,中间赫然摆着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床周围点着一圈香柱。
那个人……是林澈!
易杭着急地小跑过去,在香柱外停下了脚步。
真的是林澈!——这是易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模样。
69書吧
小矮人们突然往一个方向聚集,易杭朝那边看去,一个老婆婆正在小矮人们的簇拥下朝自己慢慢走来。
“总算等到你了。”神婆开口道。
四个小矮人弓起了背,把自己变成方形,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凳子——
身婆坐了下去。
易杭礼貌地称呼道:“神婆大人。”
神婆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我,不容易啊。我还以为,村民们都把我忘了呢。”
易杭道:“您的善举,即使不再为人们所纪念,也从未被遗忘过。”
“哼哼~~”神婆似乎在笑,“小嘴真甜。”
“他怎么了?”易杭关心地看向林澈,提正事道。
神婆:“他强行冲破老天师的封印,魂体受到了很大的损害,我在他周围布下了一圈香柱,就是为了防止他的灵魂消散。可是,我保不了他多久。”
易杭:“您找我来,就说明您有方法救他,并且愿意救他,对吧。”
“这个嘛……”神婆搓了搓手指。
易杭明白了她的意思,坚定道:“只要能救林澈,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什么代价都可以?”神婆睁大了眼睛,站起来围着易杭转了一圈,打量着他的身体。
打量完后,神婆重新坐下。
易杭问道:“您想要什么?”
神婆:“你的命怎么样?留下来伺候我。”
易杭顿了一下,答应道:“可以,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料理人间的事。”
“哈哈哈~~”神婆笑了出来,“逗你玩的,我不要你的命,我有我的小鬼陪着就行了。”说着,她把一个小矮人抱进了怀里。
易杭:“那您想?……”
神婆:“我要你的灵魂,当然,只要一半。”
易杭毫不犹豫道:“我给你。”
神婆:“这么爽快?你就不问问少了一半灵魂后会有什么后果?”
易杭:“会怎么样?”
神婆:“生前的时候影响不大,你的体质会变弱,会比正常人更怕冷,脑子会变得不机灵,寿命也会减短。而死后嘛,你永远只能做最低阶的灵体,随便一只鬼都能把你吃了。你还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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