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公府谢礼,醉棠长脸
丰平侯府与镇国公府各自支持二殿下与三殿下,政见不合,两家私底下极少有往来。
一面是让各自党主不起猜疑之心,另一面则是镇国公乃一等公爵,而丰平侯为三等,镇国公府门庭煊赫,无需逢迎,丰平侯府也不好上赶着阿谀,以免落下巴结奉承之口舌。
可镇国公府到底所为何事?竟不顾二殿下起疑,也要登临侯府?
王志平正襟危坐,再三询问来传禀的丫鬟,“确定是镇国公府?”
“确是镇国公府无误,这是她们的拜帖。”丫鬟双手奉上拜帖。
正红色的澄心堂纸写着一行烫金大字:镇国公府老太君敬拜。
“快,将人迎到花厅伺候。”
贵客登门,老太太也没阻拦儿子去接待客人,其余的人依旧在荣禧堂为王安远外派的事犯愁。
王志平坐在花厅主位,门房将客人迎进来,老嬷嬷与身后两个手捧拜礼的丫鬟依次入内。
老嬷嬷年过六旬,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精气神却是充沛,一身赭红色蝠纹袍服,左手腕戴一枚翡翠手圈,仅仅是公府老太君身边的陪房,穿着打扮都富贵逼人。
老嬷嬷乐呵呵地主动道出来意:“老太君让我来给侯府回礼,不想惊动了侯爷。上回老太君寿辰,贵府三少夫人送的药膳食录,我家老太君按时吃了一阵子,风湿的毛病好了不少,遣我来感谢三少夫人。”
王志平对随从吩咐道:“去把三少夫人请来会客。”
吩咐完,王志平面色冷淡地坐在主位,老嬷嬷清楚自己一个婢子前来,即便顶着镇国公府的名头,也不值得丰平侯亲自接迎,丰平侯恐怕是看到拜帖,误会了上门来的是老太君。
“我家老太君本是想亲自来道谢,但双腿仍有不便利,奴只好孤身前来。”
她在给王志平找面子,王志平也佯装关切道:“何须老太君大动干戈,遣人送信给三少夫人拜访国公府就是了。”
“道谢哪有让人上门的,侯爷客气了……”
荣禧堂内,李醉棠正被柳氏缠得紧,柳氏非要她陪王安远外派,做王安远的丫鬟。
“家里不是还有你大嫂二嫂,再不济还有我,那些铺子在你来之前不也好好的,你就随远儿去吧。”
柳氏说得好听,但尚氏进门后,她就极少管事,将中馈能丢的都丢给儿媳,自己贪图安逸。
侯府老太太没有当面戳破她,也不看看李醉棠没来之前,侯府的家产都让她糟蹋成什么样,再加上志平添补栈桥空缺,偌大的侯府早已内里空虚。
老太太手里把着账簿,最是明白侯府的财况。
李醉棠不慌不忙地与柳氏打着太极,“做生意贵在持之以恒,如若掌事之人频频变动,底下人也不能安心做事,影响颇多。”
李醉棠与王安远本就不同心,两人成婚数月至今都未曾圆房。
在王安远看来,李氏心里被商铺经营所占据,没有留一块儿毫厘之地给他,王安远迎娶姣美妻子只能看不能碰,早有怨言,又拉不下脸逢迎李氏。
而今见她一而再再而三推辞,仿佛他是什么瘟疫病害,沾不得身,巴不得远离才好。
越想越怨,王安远往手边的楠木方几一拍,茶盖磕碰发出瓷响,“娘,她若不想您就别逼她了,我这么大个人少了仆从生活还不能自理吗?”
柳氏苦口婆心劝儿媳,儿媳八风不动,软硬不吃就算了,她一心都是为了儿子,结果儿子对她报以怨气。
他就这么喜欢李氏?
柳氏呼吸渐重,胸膛剧烈起伏,呼呼地往外出气。坐在她身旁的李湘柔不停地为她顺气,“夫人莫急,仔细身子……”
王安远才知自己语气重了些,引得母亲误解,“母亲,儿子不是忤逆你……”
柳氏不怪王安远,毕竟是她的孩子,她身体上掉下的一块血肉,她瞪着眼戴着护甲的食指朝李醉棠一指,“他是你夫君,我是你婆母,你必须要陪他去。”
李醉棠不说话像个闷葫芦,柳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湘柔口是心非地低声劝道:“姐姐你就答应吧。”
但见李醉棠无波无澜,吃了秤砣一般不肯让步,她恨不得顶替李醉棠的身份随姐夫离京。
正堂内三房为了王安远的下乡安置争得不可开交,眼见就要下不了台面,李醉棠若再不答应,传出去恐怕会冠上不孝的罪名。
她依旧不够强大,若自己真真正正掌握到侯府的财况命脉,柳氏尚氏一类她们的吃穿用度都要看自己脸色,她们焉能逼迫她做不愿之事。
李醉棠拒绝过,推辞过,但柳氏死咬着她不放,她束手无策,只好松了口风,“我……”
“老夫人、侯夫人,侯爷让人来唤三奶奶去花厅会客。”
门外仆人的通禀犹如一场及时雨,李醉棠起身十分为难道:“夫人、老夫人您们看……”
前院急唤她,可眼下柳氏又不会轻易饶过她。
老太太在场,柳氏也不能不让李醉棠推辞见客,忿忿地望向老太太。
媳妇和孙媳妇不对盘,她也是过来人,一碗水难以端平,索性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69書吧
“远哥儿去上衙吧,其余的先一起去花厅会见镇国公府来的客人。”
王安远身处争执中心,被搅合得头疼欲裂,当即便朝老太太和柳氏一拜,匆匆离开了。
李湘柔忍不住又盯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直至人下了廊芜,走过月洞门再也看不见半片衣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在老太太的命令下一众人走向花厅,王志平称手里还有职务要处理,先行离开,花厅里坐满女眷。
老嬷嬷朝坐在鸡翅木扶手交椅里的老太太道:“给老夫人请安,不想把您都惊动到了,奴罪过。”
老太太抬手在半空扇了几扇,“没有的事,你是老太君身边的近人,老太君可是有何事?”
说起镇国公府老太君,那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金尊玉贵,德高望重,老嬷嬷与有荣焉地抬起下颌,清清嗓音,“也没多大的事儿,之前奴也向侯爷说明,贵府三少夫人赠的药膳食录,我家老太君吃过十分管用,特意让奴带点薄礼登门以表感谢。”
她招了招手,身后丫鬟打开手里捧着的锦盒。一只是珐琅镶金匣盒,里面装着柄玉质莹润无暇的染骨嵌玉石灵芝如意,另一只是描金花卉奁盒,金绸铺底,盛满小指大的十二枚南珠。
李湘柔抬指抵住下唇,京城无愧有那么多世家大族,随意拿出的薄礼就这般贵重。
柳氏碍着侯夫人身份不好抻长脖子去瞧,但见锦盒溢出的华美珠光,就知礼物名贵。
老太太做得高正,自然也看得清楚锦盒里装的玉如意与南海珍珠,眯起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老嬷嬷亲和地牵起李醉棠的手,“三少夫人,你瞧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奴再让老太君挑些其他你喜欢的礼送来。”
李醉棠扫过一眼,面上并无得到赏赐时的惊喜,“老太君送的太贵重,令晚辈惶恐,无功不受禄,那药膳食录本就是寻来给老太君的贺寿礼,老太君不嫌,晚辈也就知足了。”
她进退有度,荣辱不惊,老嬷嬷越看是越稀罕,拇指上戴翠玉扳指的手轻抚拍着她细嫩的手背,“老太君喜欢你,你就受着吧。”
再推脱下去就是不给公府面子,李醉棠颔首道:“晚辈心领,改日登门拜谢老太君。”
老嬷嬷亲自将礼物送到她手上,办完差事就要告退打道回府,李醉棠收下公府谢礼,亲身相送。
临到府门前,说往来路程颠簸,辛苦嬷嬷跑一趟,又奉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老嬷嬷掌心。
老嬷嬷心底直夸李醉棠通透,收下荷包心满意足地登上回府的马车。
送走镇国公府的人,李醉棠回到花厅,迎接柳氏不依不饶的要求。
她甫一踏入厅内,尚未落座,柳氏就主动出声道:“远儿的事情还未解决呢。”
柳氏生怕李醉棠会拿得了公府老太君的谢礼来耀武扬威,拒绝陪王安远下乡,“老太太,您身为长辈,到底该怎么安排,我们都听您的。”
远儿可是她的亲孙子,柳氏不信她会苛待自己的孙儿。
李醉棠说道:“我听祖母的。”
她看清了,如今自己羽翼未丰,能在侯府里依仗的惟有老太太一人,老太太利用她的经商天赋为侯府做事,她也利用老太太的声望与辈分,谋得权势。
老太太人老但眼不花,脑子精明得很。柳氏刁难李醉棠,给她支最少的钱,让她去筹备寿礼,李醉棠投其所好,寻来一方药膳食录,颇得公府老太君的青睐,给侯府长脸。
她委实没有看错人,不顾柳氏反对以及门第不合的世俗,让王安远迎娶李醉棠入府,为的不就是让李醉棠扭转侯府的财况吗?
亦如远哥儿所说,他弱冠之年的人,少了仆从难道就不能生活自理?
她看中的儿媳可不是给人当丫鬟使唤的。
老太太抬抬耷拉的眼皮,沉声道:“就让醉棠掌家,不与远哥儿同去。”
柳氏面上虚伪的笑容凝固,僵硬成泥塑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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