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风水轮流转,之前玄溟被觅竹纠缠,现在轮到觅竹被玄溟缠上了。
觅竹一脸焦急地出了竹院,却被后面追上来的玄溟拦住了去路。
“竹兄别急着走啊,你那故事还没讲完呢。”
“没空!很忙!”觅竹想越过玄溟却始终没能成功,有些气急败坏:“啧,你不看见钰云风,不去拦他,拦着我干什么!”
玄溟问:“我拦他干什么?”
“他和将军这么亲近万一把将军带歪了怎么办!”钰云风的英俊潇洒是出了名的,风流手段也是出了名的,觅竹浮想联翩,脑中闪过钰云风与青砚生调情的画面,急得往回走了几步,可想起要回通文院批文也很着急,顿时又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抉择,来来回回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又不是第一次见了,要歪早歪了。”一丝落寞在玄溟眼底闪过,“师父那样的人估计是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玄溟有些同情地拍了拍觅竹的肩膀:“我劝你也早点放弃吧。”
69書吧
“你说什么呐?”觅竹眉头一皱,“我对青将军可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单纯地崇拜。”
玄溟疑惑:“那你看见师父与别人接触这么大反应?”
觅竹郑重其事:“我对青将军只有崇拜之情,之所以阻挠是因为我觉得你们都配不上青将军!”
玄溟好奇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师父呢?”
觅竹洋洋得意,满眼星光:“最起码要和青将军一样强,一样完美无缺的。”
玄溟苦笑,可师父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既不是十阶,可能也并不那么完美的人。
他自幼就离开了母亲对她的记忆并没有太多,蹒跚学步时是父亲在旁护着他,牙牙学语时是父亲在身侧教导,而那唤做母亲的女人,一直都在屋子里头,鲜少露一次面,却总戴着一顶黑纱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他便被送到了将军府。
玄溟隐隐觉得她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觅竹见玄溟迟迟没有回应,失落道:“算了知音难寻,说了你也理解不了我对青将军这纯粹的仰慕之情。”
玄溟不再阻拦觅竹,反而是跟着他一起走。
见对方忽然变道,觅竹既有些警惕又有些好奇:“你要去哪?”
“我忽然想去见一个人,怕去了青丘回来就见不着了。”玄溟又续上了先前的话题,“反正顺路,你再接着给我讲讲三王爷的事呗,最后找到凶手了吗?”
巧合很多时候都是别有用心的谋划,待定的储君眼看要上十阶,不知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觅竹脸色有些沉重,脚步也跟着慢了一些:“这事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萧逸王能驾驭水与冰双灵,当时他中了一种寒毒,导致了灵力凝固堵塞,此后只要运行灵力便是如坠冰窟,此毒对他的双灵都有极大的克制,仿佛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当时仙帝勃然大怒,命令都察院和刑司彻查到底,最后虽然找到了下毒的人,但那人死活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并且一口咬定冬至之毒没有解药。结果也确实如他所说,宫里的医仙们对此都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三王爷自己先放弃了,先帝只能是派一个医术天赋异禀的药童伴其左右。”
悠远的长啸在脑子里回响。
“武招娣你不得好死!”
玄溟重生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一袭神秘的黑色,黑衣女子笑盈盈地将一面晶莹剔透的水镜递到了他的面前。
镜中,那个记忆中衣不染尘人,雪白的衣衫早已被电弧烤焦,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如墨渍般渲染开来,快速吞噬着白色。
青砚生神色狂躁,双眼之中透着一抹血红,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弑杀的魔鬼。而他怀中却护着一个人,一个早已没了气息的人,直到生命的尽头他发出最后的长啸。
那一刻玄溟心中的期待重新燃起,玄溟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他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冷漠,或许他也是在意自己的,只不过因为什么原因而不得不如此。
所以这一世他选择了主动靠近。
玄溟从未想过他会对他那样温柔地笑,会留他一起睡,会收他做徒弟,他越来越习惯他对自己的好,以至于忘了分寸,忘了他是师父,忘了自己不该奢求更多。
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从一开始畅所欲言变成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入了城里索性就沉默不语,脚步也快了几分,直到一个十字路口,玄溟才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左边的路:“我要往这边走了。”
觅竹点了点头,接着朝前走去,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回头见。”他愣了愣,回头看去时玄溟已经走出十几米远了,似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手挥了挥。
看着对方潇洒离开的背影,觅竹一笑:“小鬼。”
玄溟自然猜到了觅竹急着回通文院干什么,自然是为了跟着去青丘,他也相信以他那股子儿干劲一定会做到,所以他们很快又会见面的。
玄溟一边走一边琢磨,觅竹说武明冉原来叫武染染,那师父为何叫她武招娣,莫非是小名?
招娣,招来弟弟,想必无论是曾经年少的武染染还是现在高高在上的武明冉对这个名字都极其厌恶吧。
那对这真被招来的弟弟是不是也怀有同样的厌恶呢?
周遭的人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乒乒乓乓”的打铁之声。
玄溟收敛心神抬眼看去,右边是一堵高墙,那院墙长得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而左边一侧的街道皆是大大小小的打铁铺子和一些个木匠铺,其中有一个面馆掺杂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玄溟好奇地走到了面馆前,里头还真有不少客人,只不过穿着统一,都是刑司的服饰。
这老板不仅会做生意,胆子也是数一数二。
刑司是什么地方,关押犯人,严刑拷打,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里头当差的人自然也是心狠手辣的冷血之人,敢做他们的生意这老板想必是有什么独到之处。
玄溟正猜想这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围着围裙的大娘便迎了上来,她的语气相当豪迈:“小伙子看着面生啊,看你也不像是从对面放出来的,是不是迷路了。”
对面?
玄溟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又高又长的灰墙,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正在吃面的小伙子接话:“胡大娘,你不能看他是个小白脸就断定他不是个坏人吧。”
胡大娘摆了摆手:“你可拉倒吧,我在这开了这么久的店,就没见过从你们那出来是能自己走路的,哪个不是横着出来的。”
玄溟恍然,原来对面那块地就是刑司,他只是在师父院中那池子里的皇都模型中,大致记得刑司是在这边,却没想到实际的规模如此庞大。
另一桌又有一个人插话道:“胡大娘你这话搞得我们多凶残似的,那不都还有气得不是,只不过是行动不便被抬出来了而已。”
先前那小伙子立刻肯定道:“对对对,我们刑司多好,自己走不动,还帮忙送回家。”
顿时店里的人纷纷起哄点头称是。
这大娘是什么来头,似乎和刑司的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玄溟的好奇又多了几分,道:“我确实是迷路了,本是在找刑司大门,走了好久都没找到,这不走了饿了就想着吃点东西再走,不过这街上吃饭的地方不比刑司好找啊。”
听到玄溟是要去刑司,在店里吃饭的人都安静了一下,神色都有些异样,毕竟哪有人没事往他们刑司跑。
“那你可是进对门了,刑司周边不是些打铁的粗汉子就是卖棺材的瘦猴子,就我这一家吃饭的地方,别个儿都嫌这地阴冷兆头不好。”胡大娘将玄溟扯入店中,“看看想吃什么?”
店里右侧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纸,上面金色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着菜名和价格,密而不乱,外面招牌上写着面馆里头却是什么家常小菜都有,甚至还有包子馒头和糕点,相当齐全。
这店里的东西除了免费茶水以外,都分大中小三种分量,分量越多价格也就越贵,倒也是独特。
玄溟刚在竹院里喝完酒,哪能真饿了,象征性地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还是最小份的。
胡大娘从围裙兜里拿出一只纸鸟,对着它道:“小份素面一碗。”
纸鸟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扑闪着白色的翅膀,飞入了柜台后面那扇小门。
刑司众人都安静地低头吃饭,玄溟感觉到他们那偷偷打量的目光,却只装作不知,笑着继续与胡大娘攀谈。
“大娘你为什么把店开在刑司对面呢,不害怕吗?”玄溟眨巴着眼睛,仿佛是一个等着听故事的小孩,“我听说刑司的人没事就爱蹂躏犯人,你这应该经常会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吧?”
胡大娘解释道:“是我家主子要把店开这里,说是这里风水好。”
“风水好?”
对面那高墙里保不齐天天都有人断了气,这也能叫风水宝地?不应该是大凶之地吗?
胡大娘颇有些得意:“打铁,打棺材,打犯人那个不耗体力,这整条街就我们一个吃饭的地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风水宝地啊。”
玄溟笑着勉强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片四四方方的白纸从小门里飘了出来,仿佛是一个托盘一般上面盛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飘飘然的地停落在了玄溟的桌上。
白纸从碗底飞快地抽出,自己飘回了胡大娘的兜中。
玄溟拿起筷子浅尝了一下,味道还是不错的,虽比不上饕餮居美味,但价格亲民。
陆陆续续有几个大汉和刑司的人走进店里,目光最先都是落在了墙角那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身上,或惊奇或打量,仿佛他是外头世界闯进来的一般。
玄溟神色如常,细嚼慢咽地吃着自己的面。
一只黑猫不知从何而来,悄无声息跳上了玄溟的桌子,慵懒地拉伸了一下娇小的身躯,然后端坐在了玄溟面前,它那长长的猫尾上开有九绺,黑色的毛发又长又密,摆动起来就像是河边的芦苇一般。
“怎么样,好吃吗?”
一个熟悉空灵的声音传入了耳朵,玄溟微微一惊,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发现店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听见,各吃各的神色如常。
玄溟再次看向面前那只猫,这声音不是别人而是那个神秘女子,她竟是只猫妖。
上一世她也是忽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之中。
上一世玄溟二十岁之时与现在是截然不同的境遇,他渡劫失败,修为散了一半,全盛时青砚生尚且看不上眼,更何况是这般狼狈样子,他心如死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将军府,然而这世上除了将军府,除了青砚生他哪里还有地方可去,哪里还有半个亲人。
浑浑噩噩间却走到了郊外的竹林,六岁时他曾经得了一次严重的风寒,怕病气传染给将军府的其他人,青砚生带着他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虽不长久却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只因在那段时间里青砚生时常来看望他。
就算是青砚生这难得的关怀,也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不似那浮萍漂泊无根,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人可依,只有他足够优秀,一定可以得到对方更多的关注。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玄溟在竹院里住了一段时间,他的心里还尚有一丝期望,期望青砚生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来寻他。
一天过去了,没人踏入竹院,三天过去了,还是没人踏入竹院,十天过去了,玄溟心里的期望也彻底熄灭了,而这时一抹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了,她告诉他:“青砚生会死于天劫之下。”
她笑着问他:“要不要与我做一笔交易。”
那笑容妖异得仿佛可以摄人心魄。
“你到底是谁?”
玄溟声音微颤,问出了那个本应该在上一世就该问出,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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