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村子,老远远的赵娥嫦就见村长儿子站在村口东张西望,像是在等自己一般。
赵娥嫦挥着手:“马大哥。”
“赵家丫头,你可算来了,我都站这等你三天了。”村长大儿子迎了上来,很自觉的替赵娥嫦牵起马,“褚阿婆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爹担心的很喊我天天出来等你,生怕错过你。”
“辛苦马大哥了。”
“嘿嘿,说什么辛苦,就是站着能有多辛苦,倒是丫头瘦了很多。”
来到褚阿婆家门口,赵娥嫦艰难的从马上挪下来,几天马不蹄停的赶路马儿还好些赵娥嫦的大腿两侧却磨得稀烂,腐肉和棉布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三步一跨的来到褚阿婆榻前,看着消瘦的不成人样的老人家,悲从心里来。
“阿婆,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69書吧
恍惚间,阿婆好像听到了谁在说话,艰难的举着枯瘦的手想要抚摸来人的脸颊。“大郎啊,你来带我去找你阿爹了吗?大郎啊·······”
握住褚阿婆的手,赵娥嫦泪如雨下。“阿婆,是我,是赵家大丫头,阿婆。”
“大郎·····大郎·······”
将村长一家劝了回去之后,赵娥嫦小心的掏出怀里的银针,这是走时向小侏儒要来了。此时的赵娥嫦陷入了两难,救还是不救?汉代以后针灸之术才到达巅峰,现在的针灸之术还没有那么发达,救会改变历史,不救于心不忍。
思考再三,赵娥嫦咬牙施针。如果真的会因此带来什么蝴蝶效应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自己始终无法做到在生死面前去选择别人的命运。
没一会褚阿婆悠悠醒来,赵娥嫦连忙制止了褚阿婆想要扭动的身躯。“阿婆,我在给你施针,还得过一会才好,你不要乱动。”
褚阿婆乖乖点点头放平的身子,不敢在动弹。趁着这个空隙,赵娥嫦去厨房煮了一碗小米粥,小米有营养且好消化最适合现在的褚阿婆。
观察了一下褚阿婆的情况,赵娥嫦将银针轻轻的拔掉。扶着褚阿婆靠在自己身上,“阿婆先喝点小米粥。”
看见赵娥嫦,褚阿婆隐藏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丫头,我没想到能在闭眼之前还能再见到你。”
替褚阿婆拭去眼泪,赵娥嫦忍着两腿之间的疼痛柔声说道:“阿婆说的什么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跟着我去过好日子去,我和弟弟给你养老送终。”
“丫头,使不得使不得。”
“我不想听,绑我也要将你绑去。”
“可是丫头,我们萍水相逢······”
赵娥嫦打断褚阿婆的话,当着她的面脱下带血的裤子,裤子上还沾了些许腐肉,赵娥嫦此时疼的都站不稳了。“就凭这血肉,就凭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你说够不够。”
在遇到褚阿婆之前赵娥嫦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真的赵娥嫦,她们之间有算计,有交易,有不得已。第二个是赵起,他们之间是责任,是不忍心。所以褚阿婆当初的那句肺腑之言赵娥嫦记了很久很久。
褚阿婆心疼极了,她没想到丫头竟然能为了自己这个孤寡老太婆做到这一步,她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老天还能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个丫头,她颤抖着双手想去摸摸那些伤口,又怕弄疼了赵娥嫦,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流泪。
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砸在地上,也一滴滴的砸进了褚阿婆的心里。“丫头,我去找药师,你快上来躺着。”
赵娥嫦撩开长衫,小心的退下褂裙,也顾不上害羞了,坐在小榻上将双腿搭在面前的小凳上,抽出匕首小心翼翼的剔去腐肉,嘴里咬着的麻布巾已经渗出了血迹,褚阿婆一边举着豆油灯一边小心的替赵娥嫦擦汗,眼里满是心疼与愧疚。剔完腐肉赵娥嫦再也没有力气了,吩咐褚阿婆道:“我怀里有个瓶子,你帮我包扎一下,我实在抗不住了。”话才说完赵娥嫦就昏死过去。
褚阿婆一边给赵娥嫦上药包扎一边抹着泪,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傻孩子傻孩子”,心里却有一丝丝甜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没有血缘又怎样?萍水相逢又怎样?就冲这丫头今日的作为,以后这就是她亲孙女,谁要敢说她一句不好,我就找谁拼命。
可还没等褚阿婆为赵娥嫦拼命,她倒是先给了赵娥嫦一个天大的惊喜。让赵娥嫦时常感慨好人有好报啊!当然这是后话。
村长媳妇提着一只陶罐敲响了褚阿婆家的门。“阿婆是我。”
替赵娥嫦掖了掖被角,褚阿婆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村长媳妇咋来了。”
推开了不太结实的柴门村长媳妇将陶罐塞在褚阿婆怀里语气有些不悦,“我家那大小子回去和我说见丫头走路的姿势怪怪的,裤脚上还有血,我猜怕不是这丫头连夜赶路,那里磨破了皮,连忙杀只鸡给你们送来,老的老伤的伤真是造孽啊。”
村长媳妇自顾自的来到厨房拿来两只碗出来一边倒鸡汤一边埋怨着说道:“阿婆,我搞不懂你到底在固执什么?你说说自从这丫头走的这一个月里,我和老头子来劝过你几次啊,既然人家丫头都没说你是累赘愿意给你养老,你说你还矫情个什么劲。那么远的路程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星月赶路的歇都不肯歇,你说要是半路上有个什么意外,你怕是········”
村长媳妇不想把话说的太满,留点悬念留点想象空间,让阿婆害怕去。这臭毛病是该治治了。她也心疼这丫头,只是她的身份又有些说不上话。
其实在村长媳妇敲门的时候赵娥嫦就醒了,只是她实在没有力气起身了所以干脆躺着继续装睡算了。听着村长媳妇的话,她心里暖暖的。有人关心真好。或许因为早年间孤儿院的经历所以她特别在乎那种被人心疼被人爱的感受,这也导致了她比较心软的性格。
“不犟了,不矫情了。”褚阿婆连连摆手,“等丫头伤好点我就跟丫头走,去照顾她去保护她,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阿嫦以后也是有人疼的。”
“这能这么想就对了,也不枉费这丫头赶这一路。”
送走了村长媳妇,褚阿婆逼着自己喝了两碗鸡汤。自己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才能照顾丫头,好起来才能陪丫头去邯郸。一边想着一边神神秘秘的走进杂物间里。这里本来是储存粮食的房间,可自从老头和儿子去了之后家里断了收入,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杂物房。褚阿婆费力的搬开柴垛,伸出手朝着墙洞里面掏着什么。不多时一个满是灰尘的布包被她从墙洞里面扣了出来。
褚阿婆紧紧的抱着那个布包也不嫌它满是灰尘的,“还好还在,还好还在。”
三七制作的秘制金疮药果然效果非凡,三天时间,赵娥嫦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已经结痂了,人也勉强能下地了。
看着浑身干劲人也精神了许多的褚阿婆,赵娥嫦开心的笑了。
“丫头起来了?好点了吗?”
赵娥嫦晒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躺了三天什么都补回来了。”
褚阿婆将手里的扫帚放下,小跑进了房间,不一会又小跑到赵娥嫦面前递给她一个小布袋。“昨天,我拜托村长帮我把这间屋子还有地卖了,这是钱给你。”
赵娥嫦将布袋塞回褚阿婆手里,“给我做什么?”
“阿婆随你去邯郸,给你交伙食费。”又将布袋塞回赵娥嫦手里。
赵娥嫦将布袋甩在地上,“你·······你以为我要带你去邯郸是图你的钱吗?”说完赵娥嫦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心里委屈极了。
这大洋村也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不知不觉中赵娥嫦竟然走到了她的土堆前。因为当时那种情况,两人也不敢造墓立碑,只能挖了个土堆了事。
呵呵,还真是天大地大没有我赵海棠容身之地啊。坐在土堆前她自嘲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一夜赵娥嫦的脑子是乱的,走马观花似的她又想了很多。因为自己能辨别土壤的能力被教授收养,从小就被逼着学考古,学搏击,学中医,她以为有一天终能被教授认可,但她还没来得及等到教授的认可就被带到这个破地方来,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嘛又遇到了真的赵娥嫦姐弟两人,呈了她的因就要受她的果,一路辛苦的走来,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点人以为能够获取一丝亲情,却又被误会别有用心,呵呵,我的人生怎么那么失败?我只不过想要一个家怎么就那么难。我好累啊。
待村长找到赵娥嫦时,赵娥嫦已经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听我把话说完呢,就这么傻乎乎的跑出去冷了一夜,你说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嘛。这个傻孩子。”褚阿婆一边骂着赵娥嫦一边心疼的流泪。
村长媳妇站在一旁更是气的想翻白眼,两头倔驴。
褚阿婆给赵娥嫦擦着烧的滚烫的身体,心里的自责与内疚更深了。
“家里有爸爸妈妈,我想有个家。”赵娥嫦烧的直说胡话,一直在机械的重复这句话。
褚阿婆丢下湿棉巾趴在赵娥嫦身上紧紧的抱住她,“阿奶在,阿奶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样的家阿奶都给你,你醒来啊,听阿奶解释啊。”
说来也奇怪,自从褚阿婆说了这些话之后,赵娥嫦的体温竟然慢慢降了下来。村长两口子站在门外抹着泪,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一夜过后,赵娥嫦醒了过来。褚阿婆见她醒了也不敢上前,只是站在榻前看着她。
“哼,昨天还说做我阿奶保护我呢,今天又不和我说话了,你这个骗子。”
“不是不是,阿奶没有骗你。”
“阿奶,我要喝鸡汤。”赵娥嫦撒着娇。
“吃,我们阿嫦吃龙肉阿奶都去给你弄。”褚阿婆一边笑着一边朝门外走去,“我去村长家买鸡,你乖乖在家等阿奶。”
赵娥嫦看着褚阿婆离去的背影笑了,笑的很甜,也笑的很苦。原来有人疼爱是这样的感觉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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