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确实与皇后同一批秀女进的宫。
惠妃是沈立的姐姐，皇后只是翰林学士之子，在身份上，惠妃将军之女的身份自然高出几个品阶。
她却从不在乎身份，整日里跟在皇后身边笑靥如花的一口一个姐姐。她自由自在，哪怕入了宫，也是一只腾飞的燕雀。
但宫里不适合高飞。
越是期待自由的人，越会被困在深渊的恶兽拉入黑暗。
皇帝注意到了她，仅仅看了一眼就封了个妃位给她，于是她被所有人盯上，怨恨的、嫉妒的、同情的……
她的自由，直到怀上了长公主开始便戛然而止。
她经常坐在御花园里眺望天空，很多时候她脸上只剩下空洞，以前跟在皇后身边的笑靥早就消失殆尽。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会问一问皇后：“姐姐，我可以出去看看银杏吗？我知道有一个寺庙里的银杏特别大、特别美，你看了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皇后也只能安慰她：“会有机会的。”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话越来越少，有一天她又如常坐在花园里发呆，又问了皇后：“姐姐，你说是不是后宫的女人都得不到自由。”
她空洞的眼里缓缓落下了泪，声音嘶哑：“我要是站上了高位，是不是才能谈论自由。”
皇后没有回她，因为她也不知道。
生下长公主之后，惠妃那段时间恢复了一些生气。
“姐姐你看，经过花园的时候云儿抓了一片叶子！她连话都还不会说，竟然会给我抓叶子了。”皇后垂眼看向襁褓里的婴儿，懵懂天真的样子，却想像她的母亲一样也去抓住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她是不是也不喜欢宫里，但我好像没本事带她出去了。”
惠妃目光发着愣，喃喃自语：“云儿要是也能看看那棵银杏就好了。”
惠妃说过很多次的银杏，连皇后都忍不住开始好奇那到底是何种景色了。
但她们没机会出宫，作为妃嫔，只能在后宫里驻足，只有皇后才有资格跟在皇帝的身边出这宫门。
皇帝或许爱惠妃，但皇后的位置却只能给位高权重的人。
皇帝以为已经驯服了一匹野马，直到怀上太子的时候，惠妃却又挣脱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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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没能力带她的孩子出去看繁花，本以为一个孩子就已经够痛苦了，现在却又怀上了另一个孩子。
她拉着皇后的衣角，满脸泪水：“我不能再生一只困兽了，云儿已经没有了自由，我不能再带一个来到这吃人的世界，姐姐，你帮帮我，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她抵不住惠妃的请求，答应她去找堕胎药。
但她拿到药后还未出门便被皇帝的人抓住，她被抓着踢进了浣衣局，成为了奴婢之下的奴隶。
而惠妃那边，皇帝龙颜大怒，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惠妃的宫殿，从那之后，惠妃再也没有踏出过宫殿一步。
直到传来惠妃的死讯。
生下太子之后的夜里，虚弱不堪的她却恍然爆发出了浑身的力气，偷偷跑到了宫门，从高高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她的鲜血洒在了宫门的另一边，她最终还是以壮烈的姿态，死在了自由的宫外。
而皇后在浣衣局里也被折磨得不似人形。
她恨惠妃吗？
当然，都是因为惠妃的自私，她才会被抓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但为什么听到惠妃的死讯她还是会难过。
她因进来，也因惠妃出去。
时隔一年，她再次对上皇帝的目光，早已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不是她最好的姐妹吗？那你替她活着。”
在浣衣局沾染过折磨和痛苦的她早就过怕了那种人不如狗的生活，如今能回到后宫，她恨不得自己能紧紧握着这些权利。
她要皇帝的宠爱，她要护住自己的位置，她还要往上爬，她要成为皇后，才能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她不能像惠妃一样孤独的死去，她要握住所有，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那之后，皇后痴狂地沉迷于权力，她用尽了手段和办法得到了皇帝的青睐，除去了所有阻碍她上位的人，登上了后位。
惠妃怀太子的那一年过的什么样的生活，皇后或许知道，但她又不想知道。
惠妃被皇帝用铁链锁住四肢困在床榻之上，吃喝拉撒都只能依靠宫女，只能如同一条狗一般，屈辱的等到孩子的诞生。
将一个最向往自由的人，用最恶毒的方式带走了她生命里最后的一束光。
伺候过惠妃的那一批人，在皇后的封后典礼上原封不动的移到了她的宫里，是皇帝下的旨。
她知道皇帝是在警告她。
她从浣衣局出来后，从来没问过惠妃的事情，不是不知道，是不敢知道。
她不敢让自己也落得那样的结局。
所以她在人前，要永远是风光的样子，不能有一丝污点。
*
“惠妃是生完太子的那一夜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传闻她郁郁寡欢，是心思郁结才选择了结束自己。”
魏了简单说了惠妃的事情，但有关皇后的，他都是一笔带过，沉闷了许多。
他抬眼看向楼陨：“我说的都是真的，当年那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
他脸上带着紧张，眼里却闪过一丝脆弱。
楼陨声音轻柔：“没说不信你。”
她转头看向乘云，问：“长公主没有与太子联系过？”
乘云点点头：“惠妃逝世的时候长公主已经五岁多，当时沈立立战功之后的赏赐是要带长公主回府，皇帝便答应了他。而太子则是由贵妃抚养长大的，据我了解，长公主为数不多参与的宴会里，也没有与太子交流过一句话。”
枭一疑惑地看向乘云：“太子不知道长公主是自己的亲姐姐？”
乘云回：“当然知道。但太子这个人，唯利是图，长公主整日清心寡欲，与太子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他自然是不屑于与她交好。”
枭一才啧了一声：“一母同胞的两个孩子竟然能有此云泥之别。”
谁是云谁是泥，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只是因为惠妃自尽，那为何长公主会与宫内的联系切断得如此彻底？”
楼陨看了一眼魏了，他正双手握着茶杯愣神。
“魏了，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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