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和隆基消灭了韦氏,拥立睿宗为皇帝,功绩显著。
睿宗对太平公主的功绩十分重视,又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对她非常怜爱。凡是朝廷的事情,都必须与她商议;从宰相到下级官员,进退都受她的影响。因此,那些追逐权势的人纷纷涌向她如同蜂拥而至。太平公主专权,傲慢奢侈,纵欲放纵,私自引来一些美貌的年轻人到自己的住处,与他们发生淫乱关系。其中最受她宠爱的是奸僧慧范。
一些倚仗权势嚣张跋扈的小人都想制造麻烦,扰乱民众。幸好朝廷有像姚崇、宋璟等正直的大臣,他们言辞坚决,毫不畏惧权贵。太子隆基更是严肃且善于察言观色,小人们都忌惮他,所以还不敢过分嚣张。太平公主意识到这一点,非常嫉妒太子,谋图废黜他,日夜向睿宗进谗言,说太子种种不好的事情,还瞎说太子私交人心,谋图篡位。睿宗内心对此存疑。一天,他坐在便殿上,暗示侍臣韦安石说:“最近听说中外都有很多人心倾向太子,你应该调查一下。”
韦安石回答说:“陛下怎么会有这种崩溃的说法,这明显是太平公主的阴谋。太子仁慈明智,对国家有贡献,愿陛下不要被谗言所迷惑。”
睿宗惊异地说:“我已经明白了。”
从此以后,谗言就没法行得通了。
太平公主的阴谋变得更加紧迫。她让人散布谣言说:“目前会有兵变。”
睿宗听闻后对侍臣说:“占卜者说五天内会有紧急的军队进入宫殿,你们应该为我做好准备。”
张说奏道:“这明显是奸人造谣,想挑拨离间东宫!陛下如果派太子监国,谣言自然会停息。”
姚崇奏道:“张说所言,真是保卫国家至计,愿陛下采纳。”
睿宗依照奏折,即刻下诏,命太子监督国家事务。
太子既接受了监国的命令,听说河南隐士王琚有才德,就派使臣带着礼物去拜访王琚,邀请他入朝。王琚不敢违抗命令,随同使臣前来见面。当时太子正与姚崇在内殿商议事情,王琚走进殿廷时特意缓慢前行。使臣说:“殿下在帘外,请勿怠慢。”
王琚大声说道:“我今天怎么知道殿下,我只知道太平公主!”
太子听到这话,立刻走出帘外。王琚拜过之后说道:“我之前所言,殿下听到了吗?”
太子说:“听到了。”
王琚继续奏道:“太平公主垄断权力,放纵淫乱,宠爱奸僧慧范,仗势嚣张。公主凶残无比,朝臣为她服务,有意对付殿下,应早作防备。”
太子说:“你所说的都是对的,但是我父皇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如果对她伤害,可能违背孝道。”
王琚说:“孝道最重要的是维护国家社稷和寺庙,又何顾及小节呢?”
太子点头说:“我会好好筹划。”
于是任命王琚为东宫侍班,经常与他共同谋划事务。
太极元年七月,有一颗彗星从西方出现,进入太微星宿。太平公主让术士秘密启示睿宗说:“彗星出现是为了除去旧的,布置新的,而且接近帝位,之前的星象已经发生变化,皇太子将成为天子,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她想通过这件事来激起睿宗的情绪,中伤太子。
谁知道睿宗正因为天象的变化而心存恐惧。听闻术士所说后,反而欣然道:“天象如此,天意可知,我已经决定了。”
于是下诏传位给太子。太平公主大为惊慌,力劝他不可这样;太子也上表再三辞让。但睿宗都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于是在吉祥的八月日子中,命太子即位为皇帝,即玄宗明皇帝。尊睿宗为太上皇,立王氏为皇后,将太极元年改为先天元年。他重用姚崇、宋璟等人,并任命王琚为中书侍郎。黜陟幽陡明,政事焕然一新。
太平公主依靠上皇的势力,任意犯法。玄宗稍加约束,公主非常恼怒。于是她与朝臣萧至忠、岑羲、窦怀贞、崔湜等人私下结党,意图篡改上皇的旨意,废位皇帝另立新君。她秘密召见侍御陆象先商议,象先大惊道:“不可不可!”
公主说:“废除年长的立年幼的已经不顺义,何况是失德的,废除他没有什么害处。”
象先说:“既然他因功立了,必然会因罪被废除;如今新任立的皇帝,还没有失德之处,有什么罪过可废除?我不敢再听。”
说完便离开了。公主与崔湜等人商议,担心篡改旨意废立会招致人心不服,可能会发生内乱。她们想要秘密投毒,计划在御膳中加入毒药。开元元年七月初一,早朝结束后,玄宗在便殿上。王琚听说了公主的阴谋,密奏说:“太平公主的事情迫在眉睫了,不可不快速行动。”
玄宗沉吟了片刻,说:“我想要公开揭发,只怕会惊动上皇。”
王琚说:“如果奸人得志,国家和社稷就会危险,上皇还能安宁吗?”
正在讨论之际,侍郎魏知古快步进入殿陛,口称有密报。
玄宗召他到案前询问。知古说:“我知道奸人在本月四日要发动叛乱,应该立即斩杀他们。”
于是玄宗定下计划,与岐王范、薛王业,尚书郭元振、将军王毛仲、内侍高力土以及王琚、崔日用、魏知古等人,带兵进入庆化门,将岑羲、萧至忠在朝堂上斩首,窦怀贞自缢,崔湜和宫人元氏都被诛杀。太平公主逃进一座寺庙,三天后才出来,被赐死于家中。
同时诛杀了奸僧慧范及其余反对派,死者众多。上皇听闻变故,急忙上承天门楼询问情况。高力士奏道:“太平公主结党谋乱,现在都被诛杀了,事情已经平定,没有必要惊疑。”
上皇听了奏报,叹了口气下楼。玄宗听说陆象先不肯参与叛乱,提拔他为蒲州刺史,并亲自发出奖谕说:“只有在严寒中才能知道松柏的坚韧。”
象先奏道:“《书经》中说:‘歼厥渠魁,胁从罔治’。现在首恶已经被诛杀,还请宽大处理其余党羽,以安抚民心。”
玄宗接受了他的建议,进行了多次特赦。从此以后,朝廷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玄宗本意想以姚崇为宰相,张说忌惮他。于是派殿中监姜皎进呈奏道:“陛下想要选任河东总管,但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臣现在找到了。”
玄宗问:“是谁?”
姜皎说:“姚崇文武全才,是真正的人选。”
玄宗笑道:“这是张说的意思,你怎么敢当面欺骗。”
姜皎惭愧地叩头承认罪过。玄宗当天降旨,任命姚崇为中书令。张说非常恐惧,私下与岐王通信,希望他保护自己。姚崇听闻后非常不满。一天他进入便殿面见,走路显得有些蹒跚。玄宗问道:“你脚有病吗?”
姚崇奏道:“臣有内心的疾病,并非脚病。”
玄宗问:“什么叫内心的疾病?”
姚崇道:“岐王是陛下的宠爱的弟弟,而张说身为大臣,却私自与他来往,担心会造成阴谋,因此感到忧虑。”
玄宗愤怒地说:“张说想要干什么?明天就命御史审核处理此事。”
姚崇回到中书省,并没有提及此事。张说完全不知情,安坐在私人书房中。突然门童送了进一张帖子,是贾全虚的名片,上面写着有紧急事情特来拜见。张说吃惊地说:“自从他和宁醒花一起离去后,很久没有消息,今天突然出现,肯定有原因。”
于是整理衣装出去见面。贾全虚行礼之后,说道:“不肖之人得到了明公的厚恩,隐居在山野中。最近因为贫困无聊,来解书给一个内臣家。正好碰巧和那个内臣闲谈,谈到明公与岐王私下往来的事情,今天被奏报给了姚相,皇上十分愤怒,明天准备处理此事,祸患无法预测。不肖听到这个消息,特地前来报告。”
张说吃惊地说:“这样怎么办?”
全虚说:“现在为明公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有私密地请求皇上宠爱的九公主,才能顺利解决问题。”
张说道:“这个计策非常巧妙,但紧急情况下没有合适的机会。”
全虚说:“我已经找到一条捷径,可以与九公主通信,但是需要明公珍贵的物品作为贿赂!”
张说道:“前几天鸡林郡曾经献给我一具夜明帘,不知道可不可以使用?”
全虚说:“请拿给我看看。”
张说取出夜明帘。全虚看了之后说:“这个可以!事情不能拖延,就在今晚。”
张说便写了一封密信,并将夜明帘交给了全虚。全虚连夜去见九公主,详细说明来意,献上宝帘和密信。九公主看到宝帘非常高兴。
第二天,她进宫觐见。玄宗已经传令御史一同前往中书省,彻底问明了张说与亲王私交的原因。九公主上表道:“张说曾经是东宫的侍臣,在维持调护方面做出了贡献,现在不应该轻责他。而且以通信岐王为由调查,会让王心不安,大违吾皇平日友爱的意愿。”
原来玄宗对兄弟之情非常深厚,曾经与诸王同宿共枕。在平日里,只行家人之礼。薛王生病时,玄宗亲自煎药、吹火炉,左右乱了阵脚。玄宗说:“但愿王喝了这药立刻痊愈,我哪里愿意放他受苦。”
他们的友爱如此。现在听到九公主的话,感到悲伤,便命令高力士前去中书省,宣告免究。将张说左迁为相州刺史,不再谈论此事。
姚崇担任相数年后,告老退休,特别推荐宋璟接替自己。宋璟在武则天时期就以正直不阿而著称,已经担任重要职位,更加充满威严和端庄,众人都尊敬他。到了开元九年,姚崇突然感到风寒,染上了一种病,延请医生治疗,但效果不佳。姚崇平生不信奉佛道两教,不允许家人祈求庇佑。几天过去了,病情加重,他自己明白已经无法康复,便召唤儿子到床前,口述了一封遗表,劝告朝廷减少冗员,禁止异端,官员应该长期任职,法律应该宽大处理,总共数百言,都是治理国家的要点,命令立即抄写上表递交。临死之前,对儿子说:“我死后,这篇墓碑文字,必须要用大手笔书写,才能传给后世。现在在文学界推崇的,只有张说一个人。但是他与我不和,如果直接去求他写文,他一定会推托不肯。等我死后,你就要这样这样做;如果写了碑文,你又要这样这样做,不必担心他以后来报复。记住记住。”
说完,闭上眼睛离世。儿子哀哭,立即上表奏告朝廷,通知各位同僚。殡葬仪式结束后,设立帐篷接受吊唁。朝廷各官员都来祭拜,张说也带着祭品前来吊唁。
儿子按照父亲的遗命,将许多古玩摆放在灵旁的桌子上。张说祭拜结束后,儿子叩头道谢。张说忽然看到桌子上有很多珍奇的物品,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说:“这些都是先父平时喜爱的东西,留存下来的,所以陈设在这里。”
张说走近桌边,细细观赏,赞叹不已。
儿子说:“先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为礼物。”
张说高兴地说:“非常感谢,但是我不能夺走先父所喜爱的东西。”
儿子说:“先生是我先父的亲朋好友,先父曾有遗言希望请先生高手为他作墓志铭。如果您不吝惜珍宝,那么先父将永垂不朽;区区一些玩好微不足道,何足道及。”
69書吧
说完,跪地哭拜。张说扶起他道:“我的笔才不足以负责,既然受命,敢不从命。”
儿子表示感谢。张说告辞离去,儿子将陈设的物品全部撤走,并派人送给张说。张说非常高兴,于是写了一篇碑文,非常赞美姚崇的品德,还表达了钦佩之情,并交给他带走。
儿子得到了书稿,让石工连夜刻在碑上,然后呈递给皇上览看。玄宗看完赞道:“没有这篇文章就不能表扬他了。”
过了一天,张说突然想到:“我与姚崇不和,几乎遭到了大祸。现在他已经去世,我不再怨恨,怎么又要写文表扬他。今天赞扬了他,明天怎么能改口贬低他。”
又想到文字刚取走不久,肯定还没有雕刻,可以立即取回来,另作一篇,将贬低的内容藏在表扬的文字之中。于是派人去姚家索取原文,只说还要增加一些修改。
使者不久就回来回报:“碑文已经刻石完成,并且已经呈递览看,不能再更改了。”
张说懊悔地道:“我知道这全是姚崇的算计!我一个活着的张说,反而被死去的姚崇算计了。我的智慧不及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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