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迁移到上阳宫后,回想起前事,感觉像一场梦境,时时流泪。她的病情日渐加重,过了几天就去世了。中宗发布诏令,整理丧礼并不提及。
而武三思门下有几个亲信,包括兵部尚书宗楚客、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太仆卿李竣、光禄丞宋之逊、监察御史姚绍之等,他们是三思的耳目,被称为五狗。他们与韦后、婉儿一起诽谤害敬晖等人。三思私下派人编造关于皇后秽行的诬蔑文字,贴在天津桥上,请加废黜皇后。中宗得知后大怒,命令监察御史姚绍之彻查此事。绍之奏言:“敬晖等五王是被人诬陷,虽然说要废黜皇后,但实际上是谋反大逆,请求处决敬晖等人以平息皇后之怨恨。”
中宗命令法司调查他们的罪案,并将敬晖五王流放到边远州县。三思派人伪造命令,在途中将他们杀害。于是三思权倾朝野,人人畏惧。中宗也不知如何处理,听凭她控制。况且韦后深爱着他,常对他说:“我一定要像你姑娘那样,自己能够登上宝位,才能满足我的心愿。”
因此她掌握权力,类似于武后的局面。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朝臣中有两位名才子,一个叫宋之问,字延清,汾州人,官担任考功员外郎。另一个叫沉佺期,字云卿,内黄人,官担任起居郎。论文才,一个可比作八两金,一个则只有半斤银。宋之问外形俊秀,风度翩翩,对男女之事也非常擅长。他在武后时期已经担任官职,在朝中一心想亲近武后,通过一个亲信太监,从容地向武后推荐自己,说他的才华内外都很出色。武后笑着说:“朕并非不爱他的才华,只是他有口疾,所以没法让他侍奉朕。”
原来宋之问有口臭的疾病。当内监将武后的话告诉宋之问时,他非常惭愧。从那时起,他每天都含着鸡舌香,希望进一步获得宠幸。从这个方面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才华但没有品行的人。沉佺期与张易之等人相交,后来又在安乐公主那里出入频繁。安乐公主经常在中宗和韦后面前称赞沉佺期和宋之问的才学。
一天,中宗想要去昆明池游玩,大宴群臣。昆明池是汉武帝开凿的,宽广而壮丽,池中有亭台楼阁供人登临。中宗准备前两天传谕朝臣,要他们各自献上即兴五言排律一篇,从中选出最佳的作为新的御制乐曲。于是朝臣纷纷竞相去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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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后对中宗说:“外廷的诸臣都自视甚高,不相信我宫中的嫔御没有比男子更有才华的。以我愚见,明天将这些臣子所作的诗,命上官昭容在殿上评阅,让他们知道宫廷中也有才女,以后作诗,必定尽心竭力了。”
中宗非常高兴。于是传旨,在昆明池旁另外设了一个帐篷殿。帐篷殿旁边还有一座华丽的彩楼,等待上官昭容登楼评阅诗篇。得到这个谕旨后,众朝臣都来到昆明池。那天,中宗、韦后、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上官昭容等都到昆明池游玩,并设大宴。众臣向中宗行礼后,在池畔赐宴。酒宴结束后,众臣相继献上自己的诗篇。中宗传谕道:“诸位都是高才子,虽然所作的诗篇高低不一,暂时还没有时间阅读。昭容上官氏在后宫才华出众,朕想让才女评阅你们的诗篇,可以成为千秋的佳话,你们不必以此为耻。”
众臣齐声称谢。中宗命众臣站在彩楼前左边,那些诗篇没有被选中的逐一站到右边。过了一会儿,只见众宫女簇拥着上官婉儿上楼。楼前挂起一块朱红色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昭容上官氏奉诏评诗,只选最佳者一篇进呈御览,其余没有被选中者就下楼,归还原作者。”
当时,婉儿拿起笔评阅那些诗篇,官员们在楼下仰望。只见那些没有被选中的诗篇纷纷飘落下来。每当纸落下,众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就迅速收起来放进袖子里,然后站到右边去。所有诗篇落完之后,只有沉佺期和宋之问的诗没有落下。等了很久,又看到飘落一纸。众人看过去,原来是沉佺期的诗,诗中写道:
法驾乘春转,神池象汉回;
双星遣旧石,孤目隐残灰。
战鹢逢时去,恩鱼望幸来;
山花陡骑绕,堤柳漫城开。
思逸横汾唱,歌流宴镐杯;
微臣雕朽质,羞睹豫章材。
评语写道:
沉佺期、宋之问两首诗,《沉佺期诗》已经词句不足见才华,而《宋之问诗》则仍然健壮高举,故舍此取彼。
婉儿评完后,下楼禀告,将宋之问的诗递了上去。中宗和韦后观赏了之后,都赞赏这首诗。于是召集官员到御前,让他们观看宋之问的诗。诗中写道:
春豫灵池会,沧波帐殿开;
舟凌石鲸动,槎拂斗牛回。
节晦蓂全落,春迟柳暗催;
象溟看浴景,烧劫辨沈灰。
镐饮周文乐,汾歌汉武才;
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众官看完后,都称赞不已。中宗又索要沉佺期的诗来看,并看了评语,笑着问道:“上官昭容的评价,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回答道:“评阅恰如其分。”
中宗又问:“诸位的诗,大部分被批落了,你们内心服气吗?”
众官回答道:“果然是高才卓识,我们不敢不心服口服。”
中宗非常高兴。当天的宴会非常欢乐,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去。从此以后,中宗被韦后一伙玩弄起来,心志迷惑,完全不关心国政。
时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春回了年底。京城风俗,每逢元宵节,灯会非常盛大。六街三市,处处花灯灿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游人络绎不绝;锣鼓喧天,笙歌喧嚣;彻夜达旦,金吾也无法禁止。韦后听说外面的灯会盛大,突然心血上涌,与上官婉儿和诸公子一起邀请中宗,一同改易装束出去看灯。中宗笑着答应。于是大家换上了民间装束,打扮成平民男女的样子。他还命令武三思等近臣们也换上衣服跟随。大家络绎不绝地游览街市,与看灯的人群一起,挤挤推推,毫不介意。军民士庶中有警觉的人也私下议论起来:“这些看灯的男女,像是宫中的人出来了。不是公主,肯定是嫔妃;不是王子、王孙,定是公侯、驸马。可笑我们大唐皇帝,宫中难道没有好的灯饰供玩赏吗?为什么要让他们出来,和老百姓一起观看。这么多人,男女混杂,贵贱无分,这是何等的体统!”
众人这样议论着。中宗和韦后领着一帮男女,只在热闹的地方游玩,完全不顾旁人的惊异。他们还释放了几千名宫女,结成队伍出游,任意走动。
回到宫中清点时,发现有很多宫女失踪了。因为不方便追查,于是不加追究,也糊涂地过去了。正如诗所说:“即使宫女从人走,却赢得君王宽容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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