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玄宗,一日在便殿,平章事韦见素与杨国忠同在前面,高力士侍立于侧。玄宗说道:“我年纪渐长,对勤政感到厌倦,现在将朝政交给宰相处理,边事交给将帅,还有什么忧虑呢?”
高力士奏道:“正如圣谕所说,南蛮屡次叛乱,多次导致师灭。另外边将拥兵太多,朝廷必须设法控制,才能无忧。”
玄宗道:“你暂且别说,宰相有安排。”
国忠道:“南蛮背叛,王师征剿,一定会平定,不用圣虑。至于边将拥兵太多,力士所说的没错。比如禄山拥兵掌握三镇,长期有异志,必须防范。”
玄宗听了,沉思不语。韦见素道:“臣有一策,可以消除禄山的异志。”
玄宗问是什么策略,见素道:“现在如果任命禄山为平章事,召他入朝,并让三位大臣分别管范阳、平卢、河东三镇,禄山的兵权就被解除了,他的异心也就消除了。”
国忠道:“这个策略非常好,愿陛下采纳。”
玄宗还没有决定。他回到后宫,将这件事告诉了杨妃。杨妃虽然非常希望禄山入朝,与他再次相见,但担心他来到京城后可能会被国忠害死。于是她暗中启奏玄宗道:“禄山还没有反叛的迹象,为什么外臣都说他要反叛呢?陛下无故征召他,只会引起他的疑惧。不如先派一名使者去观察,如果确实有可疑之处,再召他,还不算晚。”
玄宗依照她的建议,立即派遣辅璆琳带着珍果前往赠与禄山,并暗中观察他的举动。
璆琳按照命令来到范阳,禄山早就接到了宫中的消息。于是他热情款待璆琳,私下赠予金帛珍宝,并让他在朝中游说。璆琳受了贿赂,全力应承,并夜间返回朝廷复命,大力称赞禄山忠诚,表示他对国家没有二心。玄宗相信了他的话,于是没有召回禄山,日夜与嫔妃、宫官以及梨园子弟一起欢唱跳舞。杨妃和韩国、虢国夫人等人越加娇奢淫逸。
杨妃身材丰腴,最怕热。每到夏天,只穿薄绢衣服,让侍女扇风,但仍然汗流不止。奇怪的是,她身上出的汗与众不同,红润而香,用手绢擦拭后,颜色如桃花,真正是与众不同的美人,毫不逊色于其他人。一天,玄宗与杨妃在骊山宫避暑,宫中有一座名叫长生殿的殿,非常凉爽宜人。恰逢七月七日的乞巧节夜晚,天气炎热。玄宗与杨妃坐在长生殿庭院中纳凉,直到深夜,才一起回宫休息。宫女们也散去休息。杨妃觉得热,睡不安稳,于是拉着玄宗再次出来庭院乘凉,没有叫宫女们侍奉。两人只穿着薄衣,并肩而坐。玄宗一手摇扇,一手抚摸杨妃,说道:“今夜牛女星和织女星相会,不知道他们的快乐如何?”
杨妃说:“天上的乐曲,自然不同于人间。”
杨妃又说:“人间的欢聚终有离散的时候,怎么能比得上天上的双星永远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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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笑着说:“如果以会少别多来衡量的话,和你每日夜晚的欢聚岂不更好呢?”
说罢,玄宗感动地叹息起来。他抱住杨妃说道:“我们如此恩爱,岂忍离别。今天就在星光下,暗中许下誓言,愿永远做夫妻。”
杨妃点头道:“阿环与你同此誓言,双星作为见证。”
玄宗非常高兴,两人拥抱在一起,共同进入梦境。自此以后,玄宗对杨妃更加宠爱。
当年九月,蓬莱宫中的柑橘结出了果实。这种柑橘是开元十年时从江陵进贡而来的,味道非常甘美。玄宗命人将几颗种在蓬莱宫中,一直只开花不结果。但是那年突然结出果实,与江南和蜀中进贡的柑橘没有任何区别。玄宗欣喜不已,亲自去查看,并命人摘下来分赐朝臣。杨国忠率领官员上表祝贺,玄宗非常高兴。这批柑橘中有一颗是合欢果,拿给玄宗。
玄宗看了,更加喜悦,对杨妃说道:“这种果实似乎了解人心,我和你心心相印,所以结出了这个合欢果实。我们可以共同食用,以应其美好。”
于是二人一起坐下,一起剖开果实,交口而食。杨国忠又奉承说,这是非常祥瑞的事情,应该赐予酺祭来庆贺。玄宗准许了他的奏章,降旨赐予民众盛大的酺祭。于是选定了日子,带着嫔妃和诸王,前往勤政楼,举行盛大的音乐会,表演各种戏剧,让人们观赏,与民同乐。城中的百姓男女都涌到楼前,热闹非凡。宫廷女子中有一个名叫王大娘的,她擅长舞竿戏,将一根百尺长的竹竿,放在头顶上,竿子上挂着一个模拟瀛洲方丈的木山,一个小孩手持绛节在其中出入,口中歌唱。王大娘头顶着竿子,不停地旋舞,与小孩的歌声节奏相配合。玄宗和嫔妃诸王们看了,都赞叹不已。当时有一个神童刘晏,年仅九岁,聪明过人,身为秘书省的官员。那天他也在楼上宴会,玄宗命他吟诵诗歌赞美王大娘的舞竿,刘晏吟道:
楼前百戏竞新艳,唯有长竿妙入神。
谁说绮罗力气小,犹嫌轻巧更胜人。
玄宗和妃嫔诸王们听了,对刘晏年纪轻轻却能敏捷地吟诵诗歌,且诗句中带有幽默,都非常高兴称赞。玄宗赐予他锦袍。
宴会进行到深夜,楼上挂满各种花灯,光彩夺目。突然楼前人声鼎沸,有人开心笑,有人争吵不休,有人互相呼应,非常喧哗。
玄宗问是怎么回事,内侍奏道:“众人争相观看花灯,拥挤嘈杂,呵斥不绝。请陛下裁决。”
玄宗说:“命令官员严厉约束,如果再不止,拿几个责罚示众就好了。”
刘晏忙奏道:“人群已经很多,不可轻易责罚。况且陛下既然与民同乐,允许他们观赏,为何还要加以责罚。以愚见,最好让梨园的艺人在楼上表演技艺,传达皇上的谕令,让众人安静聆听。如果众人喜欢听到前所未闻的乐曲,喧嚣声自然会停止。”
玄宗道:“这个说法非常正确。”
于是命令内侍先传圣旨,告诉众人。随后梨园的子弟们,个个穿着锦衣花帽,手持乐器站在花灯下面整齐地站立着。众人围观,欢笑声虽然还未停止,但已经不及之前喧闹。高力士奏道:“在众多乐工中,李的羌笛特别著名,深受众人喜爱,应该让他先吹一曲,以平息众人的喧闹。”
玄宗依从奏章,命李独自站在楼上吹笛。李领旨,指着楼下高声说道:“我李奉圣旨,先自吹笛给大家听。如果你们懂得欣赏,就请安静聆听。”
说完,他双手按着一根有紫纹的云梦竹笛,吹奏起来。这一曲笛声真正响彻云霄,清澈动人。楼下众人定睛侧目,静静无声。玄宗非常高兴。李吹完笛,众乐同奏,接着清歌美舞。楼下众人静静观赏,寂静无声,再无喧闹之声。
玄宗直到黎明钟声响起,宴会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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