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陈临风心开始往下沉。
小姑娘朝他勾了勾手,陈临风会意凑上去,接着就听到:“有位神通广大的女子,昨天带着玉章来大院转了一圈,把纪组宣统四大部门都转了一遍,聊了一上午才走。接着就听到区里第一波换届人事调整启动,从今天开始,我们组织部要挨个单位开展干部考察了,你们宣浦是第一个。”
其实陈临风早有猜测,但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徐佳玲有能量,却不愿相信秦玉章为了提拔而追求她。可几次三番的事情证明,他已经全面倒向了体制,倒在了那个女人的石榴裙下。一个在深夜里望着星空流泪的男人,死了!
可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呢?既想要,又厌恶,患得患失,最终还不是靠自己的女人推动,才换来机会?
想到这里,他真恨不得一走了之。
二十分钟后,秦玉章回来,叫陈临风过去。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陈临风盯着他质问。
“没有。”秦玉章低着头。
“保重,兄弟。”陈临风拍了拍他肩膀,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陈临风谈话结束,秦玉章已先一步离开,项元弁送他下楼,好奇问道:“严部长跟你说了什么?”
陈临风呵了一下,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没什么,国庆回来,我可能就要离开禾城了。”
“什么!你要辞职?!”
“不知道,还没想好。不过,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辞职?”陈临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项元弁不假思索地说:“你履历这么丰富,上海待过,大院待过,好几次机会上面要调你你都拒绝,我们知道你是为朋友工作,谁对你好你为谁干活。可回到乡镇出了那档子事,被从头撸到底,你如果辞职,我们一点也不奇怪。”
陈临风叹息一口,“你还挺了解我,士为知己者死,我可能真不适合体制吧,如果邱风调离宣浦,我可能也要走。”
说完独自走下阶梯。
阶梯很高,从上往下走却异常艰难,好似他这几年走过的路。那庄严肃穆的政府大楼,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开口挽留。
“你还没说部长到底和你谈了什么!”项元弁大声追问。
“这是组织秘密,国庆回来你就知道了!”
69書吧
……
在回去的途中,邱风电话打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用来上班了”。
陈临风把车载语音打开,电话放一头,漫无头绪地和她聊了起来。
“现在就赶我走?太绝情了吧。”
“我就是对你太好,才耽误你。”邱风顿了一下,补充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玉章提醒了我。”
“他小子说什么风凉话,你对他也好,怎么不耽误他升官发财?”陈临风有点气,甚至有点吃醋。他也不知道这种是什么情绪,只是有种被背叛的愤怒感。
“你冷静点,玉章没错,你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人情社会。你俩长期得不到重视,你们觉得憋屈,现在有人提携,也算殊途同归吧。更何况,他不比你,你这几年到处挂职,在区里名头响亮,不被重用是你自己作的,玉章可一直默默无闻给你当绿叶,现在他有机会出头,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他出头我比谁都高兴!但他用这种方式得到的‘出头’,我比谁都痛心!我以前一直叫他要圆滑一点,别太刚,只要正常做人做事,他迟早能出头。可没想到他走极端直接去捧女人臭脚!他以前最讨厌谄媚,结果现在他最谄媚!老姐,你可知道,他心里有个很喜欢的女人,那女人要跟别人结婚了,他受刺激了,才做出傻事!”
陈临风情绪激动,已经没法继续开车,靠边停下。
邱风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说:“他有他的坚持和选择,我们无权指摘,正如你自己,接下来你怎么选择,我也不会怪你,遵从本心吧。”
陈临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或许在旁人看来,自己的选择又何尝不极端?辞职,还是更进一步,是两条路线,甚至两种人生的抉择。无论怎么选,都会伤一批人的心。
“其实在今天以前,我从来没觉得离开与否的抉择是如此迫在眉睫,以前我自己想辞职,只是发发牢骚,谁都没告诉;这两天有朋友问我要不要离开,我才知道不少人觉得我应该离开,我也才确信自己很想离开。但我到现在都做不了决定,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邱风沉声说道。
陈临风忽然不知该怎么接,这么沉重而赤裸的对话,对他们来说很别扭,很尴尬。
“唉……”陈临风叹了一长口气。似乎有万千肺腑之言要喷薄而出。
“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来的么?我被一个女人搞得心灰意冷,丧失斗志,我努力考公就是想走一条寒门子弟最好的捷径去接近她,可等我考上了,她消失了,我的所谓体面身份,在她的家族面前,仍然渺小如蝼蚁。那时我就想躺平,甚至想辞职,回老家种田算了。”
“是你、大姨,还有那个狗日的秦玉章,你们很好,很有能力,很关心我,让我在陌生的他乡找到一丝家的感觉。我忘不了你每次出差来上海都来见我一面的温暖,忘不了大姨每年中秋春节送我粽子的温情,忘不了秦玉章替我挡酒最后一把泼到对方脸上的义气,正是这一份份情义酿成的归属感,支撑我抵御一个人的煎熬。我曾暗自发誓,要双倍还你们人情,你们不走,我不离开,我给你们全力做嫁衣。”
“但是,该来的总归会来,现在要散了,各奔东西,你说我还怎么平静?你不要问我现在怎么选,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逃避,只想带着我女朋友回松阳,然后在充满桂花酒香味的家里睡个三天三夜,等我醒来,或许世界就不同了。”
大段肺腑之言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抽泣声,他不敢确定,不敢相信,邱风这样强大的女人也会哭泣。
这一天,陈临风果然没去上班,一个人回了家里,一关就是一整天,他又向单位请了假,明天也不去。过了明天,就是十一国庆节,这可能是他非常难忘的一个国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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