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孙儿来看他的时候提起了奶奶。
“爷爷,奶奶去哪儿了呀?我想奶奶了。”孙元思还很小,不太能理解大人口中的“人没了”是什么意思。
老孙听到孙儿提起老伴儿也有些惆怅。在老伴儿在世的时候,孙元思和她很亲近。
于是他带着孙元思回老家去看了一下老伴儿。老孙的老家离这里不算远,坐个乡间大巴一个小时就到了。孙元思小时候特别调皮,回老家住几天经常追得全村的鸡鸭都嘎嘎咕咕叫。
“你奶奶就躺在这里啦。”老孙轻轻擦去墓碑上的灰尘。
可四五岁的小男孩很难理解,更何况孙元思还很调皮,老孙一会儿没看他,他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个山头是他们村的坟山,村里只要有人过世了都会埋在这里,老孙找半天没找到孙元思,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最后还是偶然碰到了以前住他隔壁的王婆子,王婆子说来的路上看到他孙子下山了。
老孙大大松了口气,谢过王婆子之后立马往山下去,最终在自家老屋门口找到了孙元思。
孙元思脸蛋红扑扑的,歪在门口头靠着门睡得很香,老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不得把这个调皮的孙子拎起来,狠狠地打两下屁股。这乱跑一下不要紧,可把他老头子给吓掉了半条命。
孙元思可能是在山上玩累了,现下睡得特别沉,老孙想找个地方给他睡觉。但他们近十几年都一直住在城里,没有回来住过,所以老屋里也没什么被褥被套之类的。
他想起在山路上碰到的隔壁王婆子,就想说去隔壁借他们家的炕躺一躺,等他孙子醒了再坐大巴回去。
他去敲隔壁王婆子的门。村里都是那种黄色的两扇木门,木门是向内推开的,门上挂着两个铁环,叩击木门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咔哒”声。
孙敲了半天,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院子里很安静,甚至连鸡鸭的叫声都没有听到。
老孙有些纳闷儿了,王婆子的老伴儿老王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啊,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耳聋的毛病,不该听不见的。
老孙家就在洗衣服的池塘旁边,一个婶子拎着一篓子脏衣服准备去洗,看到老孙觉得非常眼熟,多瞅了几眼。
“诶,这……这不是孙叔吗?”婶子惊喜出声。
老孙为人老实,以前在村里人缘很好,他对面前的婶子没什么印象了,只好微笑着点点头。
还好婶子特别健谈,为人也直爽:“我是村东头老刘家的大姑娘,您估计是不记得了,您都好久没回来了吧?”
老孙对村东头的老刘有些印象,那是个老烟枪,好些年前就因为肺癌过世了。
老孙对面前的婶子和善笑笑,问她:“刘家姑娘,那你知道这家老王去哪儿了吗?刚刚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刘婶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孙叔你糊涂啦?王叔一家过世好些年了。这屋子早就空了,没人住了。”
老孙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王、王婆子也没了?”
“是啊,好像和您老伴是同一年走的,就前后脚的事儿。”刘婶子好像急着去洗衣服,也没唠多久,就端着脏衣篓子走了。
留下老孙站在原地,八月份的天气,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山上遇到王婆子的情景。王婆子好像还是几年前的那个样子,没有变老似的,穿着一件花纹很繁复的立领长袖,小臂上挎着一个跨篮,里面好像是……一些金黄色的纸元宝和白色的纸钱。
老孙当时没多想,只以为王婆子是来祭祖什么的。可想想这非年非节的,谁家这个时候祭祖呢?
现在想想,她衣服上的花纹是……寿衣?!
老孙了个哆嗦,硬生生给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回到自家门口,想把孙子摇醒,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邪门了。
可谁知孙元思就像跟死过去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半点反应都没有。
老孙这下急了个半死,生怕孙儿出什么意外,抱着他就往县里医院去了。
县里医院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孩子是睡着了,至于为什么不醒,他们也不太清楚,最后只好给孩子安排了住院。
老孙儿子儿媳说这个消息也连忙赶到了医院来,老孙的儿子不停埋怨他,说为什么要带孩子去农村,孙元思一向体质不好,这下肯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中毒了。
老孙这下哪敢说自己撞邪了呀,只是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等医生来检查。
倒是隔壁床的婶子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听了个前因后果,也大致明白了。她正在削苹果的时候一顿,神神秘秘凑上来说:“这莫不是丢了魂吧?”
孙爸孙妈是不信这些的,内心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但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只是没搭理她。
婶子见没人搭理他,觉得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准备回去照顾自己摔断腿的儿子。
可谁知老孙听到他的说法却眼前一亮。他本来就比较信这些,再加上遇到了隔壁王婶子那事,就更对这些深信不疑了。
他趁隔壁婶子打开水的时候跟了过去。
开水房里,婶子认出他是隔壁床陪床的大爷,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老孙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大妹子,你、你说的那个丢魂……是怎么回事儿?”
婶子看起来最多50出头,被他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叫一声大妹子还怪不高兴的,但听到老孙对丢魂这事儿感兴趣,还是跟他说道起来。
老孙本就对带孙子去了墓地一事心中忐忑,后来又亲眼看到了王婶子鬼,现在更是被隔壁床的话一点拨,立马请了个神婆来医院。
神婆头上插着几根五颜六色的羽毛,包着一块颜色稀奇古怪的方巾,脸上沟沟壑壑,在老孙眼里就是一副很有本事的高人模样。
儿子儿媳上班去了,神婆嘴里念念叨叨的,围着孙元思的病床转了好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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