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天微凉。
因受白日之事的影响,戍城的街道上,已经多了不少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
北城,北戍镖局。
北戍镖局是两年前入驻戍城的,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做成了戍城的第一大镖局,在北疆内同样有着不弱的声名,镖局的总镖头龚海修为更是在一年前跨入了灵海境。
但鲜为人知的是,北戍镖局,还有着另外一层身份,它是六皇子楚云玄安排在北疆的眼线。
北戍镖局内,一中年男人陪同着两位青年坐在凉亭中,凉亭的石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酒菜,中年男人的神色恭敬,时不时的向身旁二人敬酒。
若有戍城内的人在此,定然能够认出那中年男人的身份,北戍镖局的总镖头,戍城内为数不多的灵海境强者,龚海。
而那两位青年,正是六皇子楚云玄和沈立。
“殿下、沈公子,来,在下再敬二位一杯。”龚海再度举杯朝二人道。
这位平日里在戍城中地位极高的总镖头,此刻正满脸陪笑,态度极度恭维,这要是让戍城内的人见着,定然会惊掉下巴。
可龚海却毫不在意,只因这二人的身份来历都太过惊人,他虽是灵海境的强者,可在这二人的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摆谱。
楚云玄挥了挥手,示意其放下,“龚镖头,这酒也喝了这么多了,待会再喝吧,接下来,该聊聊正事了。”
“是。”龚海收起了脸上笑容,轻咳了下嗓子,道:“殿下,都护府内安置的眼线传来了消息,今日袭击杨、李两家的人,除了云海境外,已经全部被拿下,还捉了几个活口,当着杨将军和李将军二人的面严刑审讯一番过后,那几人交代了袭击之事,是由齐、魏二国主导的。”
楚云玄笑了笑,道:“杨将军和李将军二人信了?”
“据我们的眼线说是信了,还特地感谢了一番陈都护。”龚海道。
楚云玄没有答话,转而看向了沈立,“沈兄,你觉得呢?”
“不信也得信。”沈立道。
“是啊,信又如何,不信又能如何呢?”楚云玄唏嘘道,“杨将军二人都非愚蠢之人,信了,对双方都有好处,若是表现出一丝的怀疑,只怕背后的人就要坐不住了,到那时,对杨、李两家而言,会更加的危险。”
“毕竟有些东西,不戳破,还能保留着一丝的希望,一旦戳破了,可能连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是可惜这三百年的将府,终究还是逃不出那双暗中的大手笼罩啊。”
“殿下似乎不愿看到这一幕。”沈立道。
“沈兄,我是大楚的皇子,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希望大楚能够更好,李、杨两家镇守北疆三百余年,耗费了四世的心血,为大楚坚守住了国门,我自是不希望他们有事。”
“这北疆,不是换谁来都能够守住的,大楚三千年的历史中,北疆一共沦陷了一百三十七次,最长的一次,长达近百年,在杨、李两家出现之前,北疆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纳入过大楚的版图。”楚云玄叹息道,“可我身在局中,有些事情,根本阻止不了。”
“殿下,这次杨、李两家的联姻没有被破坏,是否会有些转机出现?”龚海道。
“很难。”楚云玄摇了摇头,“破坏两家联姻的行动,本就是只是一个开端,虽然出了点意外,但也只是稍微造成了一些麻烦,并不影响局势的走向,无论结果的成败如何,棋盘已经洒下,棋子也已落定。”
“这盘棋,在他们的心中恐怕早已提前推演了无数次,不会给杨、李两家任何的机会了。”
......
次日清晨,戍城的城门上,多了七颗血淋淋的人头,杨、李两家遭受齐、魏二国偷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楚桓生独自来到了杨家。
杨震南将他请进了杨家大厅内。
“见过殿下。”
“行刺的凶手,已经找到,可将军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楚桓生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杯,放置一旁,轻声询问道。
杨震南强挤出一丝笑容,“昨日一事,凶手虽然移除,但还是让臣心中后怕,还请殿下见谅。”
“将军担心家人,乃是人之常情,本就无错,何来谅解一说。”楚桓生微微一笑,“将军在前线为国血战,后方竟出现这等事情,要说过错,也是朝廷对不起将军。”
杨震南闻言一怔,旋即瞳孔微缩,两道精芒从眼眸深处绽放而出,落在楚桓生的身上。
眼前这个刚满十六,顶着废物皇子之名多年的青年此刻坐在那里,却给了他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或者说,在楚桓生为他挡下黑莲魔教的麻烦时,他便已经对后者有几分的刮目相看。
而后者刚才的话中,明显有着其他的意思,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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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对他的目光,楚桓生丝毫不受影响,他将放置在一旁凉了些的茶端起,轻啜了一口后,自顾笑道:“将军可会下棋?”
“会一些。”杨震南道。
“棋局中有一种情况,叫作弃车保帅,将军可曾听说过?”楚桓生道。
杨震南沉默点头。
楚桓生抬头,平静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涌现出两缕璀璨的光芒,像星辉一般。
“将军,棋盘上只有弃车保帅一种情况,因为帅只有一个,若是没了,棋便输了,可人世间不一样,人世间的帅,从来都不固定,车可成为帅,帅亦可为车,因此既可弃车保帅,也可弃帅保车,将军可明白?”
杨震南身子猛的一颤,心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明亮了一瞬间。
他深呼了一口气,从座上起身,沉声开口:“殿下为何要来与臣说这些。”
“我刚才便说过,是朝廷,是大楚对不起将军。”楚桓生淡笑一声。
他的话音落下后,大厅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他扶着椅子两侧的扶手,看似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抹苦笑,“唉,这副身体,还真是无用啊。”
杨震南在一旁静立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
“杨将军。”楚桓生突然呼唤道。
“殿下。”杨震南连忙应道。
“刚才的话,只是一番笑言的无稽之谈,将军就当是我这个废人闲着无事吧。”他轻声道。
“这颗春回丹,我留着也无用,今日前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将此丹还给将军。”
他说着,便从袖口中取出了装放春回丹的盒子,递给了杨震南。
“殿下,这...不可。”杨震南没有去接。
“杨将军,这颗丹药,对我的顽疾没有什么作用,留给将军,说不定还能起一些作用。”楚桓生笑道,不给杨震南拒绝的机会,将春回丹直接放在了他的手中。
“好了,本王的事情已经完成,接下来便不打扰将军了,杨将军,请保重。”
他转身,朝杨家大厅外走去。
杨震南看着手中的丹盒,口微张着,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殿下。”在楚桓生行至门口时,他忽然开口。
楚桓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背对着刺眼的阳光,他一头的长发被染成了金色,那带着一丝病态的脸庞却是显得分外俊逸。
杨震南弯腰,朝他重重的行了一礼。
楚桓生回以一笑,不再停留,转身跨过门槛,朝杨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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