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还未抵达山谷,便已远远看见那山谷的上空,悬浮着各式各样的灵梭;有的朴素,从神机营出来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此时论剑尚未开始,那些门窗便都紧闭着,连外面的露台都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有的喜欢大排场,移去了四面的舱壁,彩幔飘舞,如同一座飘在空中的高大阁楼,隐隐有丝竹之音传来。
最大的悬浮在最上方,如同一座小山,雄伟壮观,正是天道观三艘最大的灵梭之一,因其阵法特性,通体被云雾缭绕,半遮半掩,灵梭名字也很般配,叫云上宫。
云上宫不仅是一艘灵梭,同时也是一件仙器品级的重宝。
这艘巨大无比的灵梭,吸引了无数目光。剑宗虽是同为自远古传承下来的名门大派,但素来简朴,宗里可没有这样阔气的物件,因此弟子中眼红者甚多,即便嘴上说着不在意,语气也是酸溜溜的。
还有一些小点的悬在下方,虽不及云上宫气派,但也各有各的特色,最低的离地也有百丈高,修行者目力都极好,倒是不虞看不清楚论剑台上的情况。
每逢这种正道门派扎堆出现的时候,佛宗总会被人提起。
论宗门战力,佛宗的实力其实并不比剑宗差,若是算上那些隐世高僧,甚至隐隐压过剑宗一头。
但世人从来不会将佛宗跟剑宗或天道观放在一起比较。
只因在世人的潜意识之中,各家宗派说是同为正道,但任意两家都有可能因为某些事情打起来,比如剑宗和天道观,两千多年前差点就要爆发一场大战。
唯有佛宗绝无这种可能,当别人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不会劝架,只会在别人打出结果后出来帮人治伤或者收尸。
既然没有威胁,何来比对?
佛宗虽强,却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很强,这就是佛宗的处世之道。
佛宗在这种场合中被人讨论,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爱凑热闹。恰恰相反,佛宗今天派来观礼的人物,是在场上百家宗派里份量最重的。
世俗里有句谚语,大意是说:
哪里有人打架,哪里就有佛宗人的身影。
69書吧
连大人教训小孩的时候都经常说,不要打架,不然一会就有和尚来给你念经了。
佛宗人的确不劝架,但他们会对着你不停念经。
这些话都有些夸大的成分,但也说明,佛宗对于凑这种热闹,是极有热情的。
但他们是走路来的。
佛宗与剑宗之间的距离,比帝京到剑宗更加遥远。
佛宗在北,剑宗在南,每次为了凑上剑宗这场热闹,往往上一拨前来观礼的人还没回去,下一拨人就开始出发了。
这不是笑话,而是真的。
好在佛宗人也多,不然天下斗争如此之多,佛宗哪怕是把山门里的人全赶出去也忙不过来。
此时,佛宗的人就在距离论剑台最近的陡峭山坡上,凉亭之中黄衣僧人扎堆,前方一人身披大红袈裟,十分显眼。
昨日才跟白晨“偶遇”过一次的黄衣少女戌晓,以及那位华服妇人,也在那片山坡上,那座小凉亭跟佛宗弟子所在之处仅数丈之隔,两人都坐在椅子里,身后站着两名年轻女子。
少女身前还摆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满了瓜果点心等吃食,此时少女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下方论剑台周边的剑宗弟子指指点点,娇笑着与妇人交谈,看着还真是纯为凑热闹而来。
这陡坡上的人还不算多,山顶上才是人群扎堆的地方。
至于对面峭壁上,哪怕是无处落脚,也被人硬生生挖了个坑出来,整片山崖站满了人。
有些实在没抢到位置的,便踩着自己的飞剑或者法宝悬空站着,有些人的气海储藏已经坚持不住,竟摸出灵石来啃,一口一个嘎嘣脆,为了赴这一场盛会,宁愿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够拼。
这便是剑宗十年一度的承剑大会,本是剑宗内部为选拔和考验宗内精英弟子而举办的论剑大会,却吸引了整个修行界的目光。
所谓观礼,其实都是为了亲眼看看剑宗又出了哪些好苗子,凭此预测剑宗未来的气数变化。
今年这届,更是数百年来最热闹的一届。
“来了!”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无数人心里一震,立刻凝起目光,往路上望去。
外面通往论剑台的山道,只有一条,就在那山边的小道上,一行三人从拐角处转了出来。
白衣青年走在前头,身材颀长,即便远远地看着,便感觉那人无论出现在何处,都必定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超然气质油然而生。
一名绿衣少女跟在他身后,竟是一头短发,脚步蹦蹦跳跳,看着就是个性情活泼的主儿。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身形清瘦,脚步倒是沉稳,正抬头往山崖这边望来。
“好多人啊……”
孙谨转过山脚便看见那片峭壁上密密麻麻的的人,加上铺满整个论剑台上空的大大小小飞梭,场面蔚为壮观,少年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虚。
白晨稳步往前走着,背对着孙谨轻声说道:
“不要慌,大家都是人,谁也不会吃了你。”
他语调平淡,听起来仿佛有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
少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我不怕输,只是怕辜负了你的期望。”
白晨笑了笑,说道:
“我对你的唯一期望,就是你能坚定不移地做自己。”
这话白晨说过不止一次了。
并没有任何具体的目标,因此孙谨才更加为难。
做自己三个字,听起来简单,但只要稍微深思一下,就会发现,这实在是世上最难的事情之一。
不过,白晨此时此刻说这句话的意思,孙谨能够听懂。
他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照往年来看,这样的境界放在承剑大会上,勉强能挤进中下游。
根据经验判断,以往参加承剑大会的弟子有一半能脱颖而出,孙谨加把劲是有希望的。
而他的底气,便是来自这两年里面,跟一位三重天的体修几乎每日不间断的切磋,日积月累堆起来的战斗经验。
说是切磋,对手下手可不轻。
而且大多数是在小小阁楼的练功房里进行的。
现在的孙谨,尤其擅长小范围之间的缠斗。
论剑台虽然很大,但只要被他近身缠上,便是筑基后期也难以脱身,加上孙谨硬生生被熬出来的耐力,便有了越阶一战的底气。
白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孙谨别管输赢,只要完完整整展露出自己的长处,自然就会被人注意。
承剑大会可不是只看胜负,否则便不会叫承剑,而是叫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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