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京兆尹的心情不同,江阮宁在看到都察院来人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朝也一同赶来的明萝点了点头。
刚刚她就预料到,今日孙家必定会寻京兆府的人来撑腰,那她就只能找京兆尹都畏惧的人来分庭抗礼了。
从孙婳仪和魏玲儿打定了主意要找她麻烦开始,就不是忍气吞声能解决问题的,她今日要是不让她们足够疼,让魏家孙家足够疼,往后锦云坊就永无安生日子。
“袁大人,这等小事怎敢劳动您,民间私斗,这是我京兆府的活儿吧?”
那边京兆尹已经和都察院的人对峙上了,今天不管是为了孙尚书所托,还是为了京兆府的面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袁文舟把案子移过去。
不等袁文舟开口反驳,江阮宁就已经上前福身行了一礼,说道:“袁大人是受民女所请,因为民女知道今日定然会有人偏袒权贵,那我等草芥庶民将无处申冤!”
她说到这看了一眼京兆尹,是谁在偏袒权贵不言而喻。
而后又眼含清泪的朝袁文舟一拜:“常闻袁大人有青天之名,所以才斗胆报信,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为百姓做主!”
这话算是把袁文舟里里外外都哄通透了,看看,整个上京城只有他,才敢和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官对着干,也只有他,才是百姓信任依赖的青天大老爷!
今天不说要公报私仇,就是冲着这份信赖,他也定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于是也不管叽叽歪歪的京兆尹,大手一挥直接吩咐人把什么魏玲儿啊,孙婳仪啊,一股脑的捆了拖走,他手里边的权势可比京兆尹大,所以王易除了跳脚以外,还真拿他没办法。
孙婳仪哭得昏了过去,她今天遭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现在身上衣衫不整不说,还被一群粗手粗脚的臭男人赶着朝都察院去。
魏玲儿也傻了,她真的只是来凑热闹,当然,能看孙婳仪踩江阮宁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但谁知道踩人不成反被踩,可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谁能想到尊贵如孙婳仪这个孙家大小姐,也会在江阮宁面前讨不到好。
江阮宁倒是也要被当堂传唤的,只是她受到的待遇比那两个被捆成粽子游街示众的大小姐好,好歹能坐马车前往。
都察院里,孙简独坐东边,冷冷看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
他宦海沉浮数十载,多少阴沟暗渠都趟过来了,靠的就是一句话:余地于人,余德于己
他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深知越是身居高位,越要留人余地,否则被这些光脚不怕穿鞋的疯子一起拉下水,就是大大的不值得。
只是没想到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家里却养出了这么个败类!让他颜面尽失不说,今日的事必然会成为其他人攻讦孙家的把柄,搞不好还会牵连皇妃和大皇子。
营私舞弊,仗势欺人,哪一个罪名压下来不是万劫不复?
他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了堂下那个面容平静的少女身上,沉稳端庄,哪怕是面对满堂高官,依旧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回答问审。
这就是让魏策念念不忘的元妻?
在今天之前,他也以为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而已,但看看现在,连自己这个当朝首辅都栽在了她的手上,被死对头看笑话一样传唤到了这里。
自己那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儿呢,现在还连句话都说不明白呢,就知道在那哭哭啼啼的,简直是丢人现眼!论容貌论心机,更无任何可比之处。
这样的女人,岂会轻易让出本该属于她的诰命之位?他突然就对和魏家的婚事不自信起来。
后宅的事他一向交给夫人打理,前几日魏家主母来访,据说是魏家诚心求娶,他便点了头找机会再试探魏策一二,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只怕并不简单。
“孙大人?孙大人!”
袁文舟愈发拔高的声音拉回了孙简的思绪,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堂下跪着的几个人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明了,不过小女儿间的几句口角私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的目光转向江阮宁,也没什么要以权压人的威势,反倒带着几分真诚:“小女顽劣,今日无意开罪少东家,不如就此作罢,少东家损失孙家数倍赔偿,你看如何?”
堂堂兵部尚书能如此低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江阮宁要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她今天不过就是要孙家丢一次脸,以后好约束孙婳仪不要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正要点头答应呢,那边的孙婳仪却是不干了,挣扎着坐起来哭喊道:“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啊!她划破了女儿的衣服,让女儿声名尽失,还持刀劫持女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她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往后是再没脸待在上京城了,就是死也要撕下江阮宁一口肉来。
“公堂之上,岂敢喧哗!”
袁文舟啪的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也转过头来冷笑道:“是啊孙大人,哪能就这么算了,你是不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
他一副小事化大,大事要化到无法收场的模样,扬了扬手中的户籍:“本官刚刚才知道,这江氏竟然曾是新阳侯发妻,兵部员外郎江大人嫡女。
这说白了可是官宦臣工几个家族之间的冲突,这今日要是不审出个所以然来,往后新阳侯和江大人那里本官该如何交代啊?”
孙简也没想到这江阮宁还有这层身份,江乾他可不陌生,就是他兵部麾下的员外郎,但是他的嫡女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堂堂官宦世家的嫡女,出去行商贩业?
他倒是不怕江乾那个芝麻大点的下属,只是今天这件事一旦上升到官员家眷,问题就不好解决了,都察院和御史台都会死盯着不放的。
“大人,下官对此并无异议,此女顽劣不堪,开罪尚书府,简直罪该万死!”
正当孙简思索该如何解决时,都察院外突然疾步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边走边高声告罪。
等到了堂上,又是对孙简磕头请罪,又是逼着江阮宁认错道歉的,一看就没搞清楚状况,就先怂了。
来人当然是江阮宁的父亲江乾,她早就预料到这个人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袁文舟:“大人只管审理此案便是,我与江府早已无甚瓜葛了。”
“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江家都要被你害死了!还不快给孙小姐磕头赔罪!”
江乾怒气冲冲的对江阮宁吼,他在官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得半死。
孙尚书,那是谁啊?他的顶头上司啊!而且还有新阳侯府的千金,这全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要是早知道江阮宁这扫把星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早就该听妾室的话把她送到庵堂里去,现在好了,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江乾继续对江阮宁各种谩骂指责,堂上的其他人也看起了好戏,孙简都悄悄松了口气,幸好这江乾是个软骨头,要是他站出来给女儿撑腰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江阮宁依旧跪在地上,耳边那个称为她父亲的男人不由分说便横加指责,堂上的其他人,或冷漠,或得意,一道道冰冷的目光朝她压迫而来。
这一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立无援,竟是如此的无依无靠,母亲弃自己而去了,祖母也老去了,这世间,究竟还有何人能为她遮挡一片风雨?
“大人,无需再审了,就是这死丫头嚣张无礼,下官带回去会严加管教的,绝不会再让她出来冲撞贵人——”
父亲谄媚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江阮宁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缓缓朝旁倒去。
不想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摔倒到冰冷的地砖上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现,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身子。
头痛欲裂的江阮宁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他的身上有秋雨冷冽的味道,此时此刻是那么让人安心。
是谁?
“你们如此咄咄逼人,是欺我魏策的夫人无人撑腰吗?”她听到身旁的人说。
魏策?他怎么来了,自己还是他的夫人吗?他是要给自己撑腰吗?
江阮宁昏迷前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不怕,我来了,等我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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