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果然如江阮宁猜测的那样,将她这三年来存在的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她所居的院子里,值钱的东西也已经被洗劫一空,唯有小库房里她陪嫁而来的一个陈旧的紫檀木匣子还完好。
“小姐,这魏家真是太过分了!这三年来对你敲骨吸髓还不够,现在连咱们存下的私房钱也被掏走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锦针红着眼气得想哭,江阮宁母亲曾是上京城有名的绣娘,给她攒下丰厚的嫁妆,所以江阮宁闺中时过得尚算富裕。
可嫁到魏家之后,里里外外不知道补贴了多少,如今倒好,连她们最后一点安身立命的钱也被搜刮走了。
江阮宁取出那个银螺点缀的匣子,仔细拂去上面的灰尘,唇角弯了弯:“好了,母亲留给我的篦盒还在就够了。”
这便是她最后要来魏家一趟的理由,这三年她在魏家艰苦度日,攒下的那点金银细软没了就没了,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她的归来到底是让魏家有人心绪不宁,此时陈氏的院子里打探的婆子已经跑了两三回。
“就只是拿了个匣子就走了?没赖着等子毅回来?”
陈氏一边享受着捏腿,一边端着燕窝粥瞪眼问。
说实话这几日她都是心虚的,江阮宁好歹老实本分的尊称了她三年婆母,又在儿子出征的时候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这突然就信口雌黄说她根本就没帮过魏家,还把她的院子给封了,全家上下就瞒着儿子,这种事哪能瞒得住,迟早会被儿子察觉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和他交代?
魏策可是个性情中人,现在她们对江阮宁的做法怎么都算是过河拆桥了。
“哎哟我的老姐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又哪能瞒得住,但是有句话不是叫木已成舟嘛。”
一旁和陈氏面貌有三分相像的微胖妇人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低声道:“只要子毅和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定下了婚事,他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届时两人都已经和离了,而且又有了孙家这么一门金玉良缘,子毅是朝堂上打拼的人,孰轻孰重岂会掂量不清?到时候他心里要是觉得亏待这江氏,不过也就是给点银钱罢了,这就叫木已成舟。”
乔夫人,自从丈夫身亡后一直带着女儿寄住在魏家,是陈氏的远房妹妹,也正是她给陈氏出了这个瞒天过海的主意。
“可是.....江阮宁这些年一直在魏家兢兢业业,咱们现在张开嘴就乱说,子毅不会生气吧?”
陈氏还是有些害怕,儿子在战场上拼杀了三年之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就是她也不敢轻易招惹。
三年来,这江阮宁还算老实本分,就是连她也挑不出错来,这突然要把白的说成黑的,怎么都有点怕东窗事发。
“那姨母就甘心有一个生母与人淫奔的儿媳?还是想让刚刚当上侯爷的表哥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
一直在给陈氏捏腿的少女此时才抬头,却是一语就戳中了陈氏的心事。
江阮宁处处都好,但就是名声不好,当年要不是他们魏家急于在上京城站稳脚跟,她也不会给儿子求娶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为妇。
过去魏家落魄也就算了,现在她儿子可是堂堂侯爷,难道还要背负这样一个耻辱?更别说有孙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有意结亲。
为了儿子的前途,她这一只脚都踏进土里的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茉衣说得对,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放心好了,等和孙小姐的婚事成了,我就做主让子毅纳了你当房里人,这回总归没人能反对了吧。”
陈氏拉着少女的手,越看越满意,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本就打算配给儿子的,奈何乔家没什么根基,她父亲又短命,现在只得改口当个妾室了。
乔茉衣状似羞涩的低下了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她等着一天也已经等了足足三年。
她和魏策本就是青梅竹马,要不是有江阮宁那贱人横插一脚,她现在都已经是堂堂新阳侯夫人了,所以现在她就算得不到这位置,也绝不会让江阮宁得意!
阿嚏!
锦云坊里,江阮宁揉了揉鼻子,放下手里积灰的账本,朝屋子里一直忐忑等着的众人轻轻一笑。
“这些年我对锦云坊甚少过问,多亏了诸位支应门庭,不愧是母亲留下的老人。”
她面前的几个绣娘讪讪而笑,锦云坊当年全盛之时连宫中织造都自愧不如,绣娘更是个个手艺绝伦,锦云坊出去的哪怕一个荷包都千金难求。
69書吧
但自从江阮宁的母亲出事,这辉煌算是再也回不去了,加上绣娘做工越来越敷衍,口碑早已大不如前。
如今的她们也早有了去意,从锦云坊出去的绣娘,随便在哪个绣房都是抢着要的香饽饽。
只可惜她们都是在微末时就把身契卖给了江阮宁的母亲,无主子的许可不得擅出。
今日正赶上江阮宁来店里查账,众人干脆将一本处处都对不上的账本拿给她去查,上面锦云坊历年本该有的盈利都被抹去了四五成。
没有哪个东家能忍受这样的侮辱,肯定会勃然大怒然后解雇她们的,到时候她们拿了卖身契就能毫无负担的走人了。
不想江阮宁根本就没追究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账本,只是随意翻了翻便笑着对她们一阵夸,这让本打算今日闹翻脸的众人都寻不到由头。
江阮宁肖母,本就生得一副温软面容,杏眼春眸,说起话来轻轻柔柔的吐气如呵兰,顿时就让众人生出轻视之心,到底是年纪轻,说不定根本连账本都看不懂。
“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如今我打算把锦云坊重新捡起来,有些东西还是要立下规矩。”
江阮宁就在此时话锋一转,说着示意一旁的锦针把早就备好的东西端上来,众人一看竟是一方小小的玉印。
“少东家,这是?”
掌柜的也搞不懂江阮宁在做什么,但见她不疾不徐的拿出另一个册子,上面正是刚刚江阮宁从自己这儿取走的店里的记薄,上面记载的是每日店里要定做的东西。
“锦云坊过去一旦有绣活儿,皆是靠掌柜的分配亦或是众人协力完成,如此交工虽快,但成品良莠不齐。
久而久之滥竽充数者明明尸位素餐却领着同样的工钱,难免让真正手艺精良的人心生不忿,对手里的绣件敷衍了事——”
听着她细数锦云坊这些年暴露出的种种问题,绣娘们脸色越来越难看,无他,这正是锦云坊这些年做的东西越来越差的原因。
江阮宁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软,却无端有让人无处遁形的压迫感,刺得某些人脸上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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