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宁的力气毕竟不大,让南阳王这时候了还能去想这些,毕竟他下意识还是觉得江阮宁一个弱女子奈何不了自已的。
可是当他看到江阮宁身上那件颜色艳丽的绸缎衣服时,脑中嗡的一下就想到了刚才祁奕是怎么死的了。
这么多年在西南,他深谙此处的一些奇技淫巧,之前能瞒过太医院的给邓太后下的傀儡香就是一种。
初看只是平平无奇的香膏,但等加入特定的药引之后,就会混合成毒,在那之前单独一种查验根本不能察觉。
他想到了祁奕先是举着圣旨给他们所有人都看了一圈,然后他又逼迫江阮宁穿上那龙袍,就是在那时候染上江阮宁身上的剧毒的吧。
所以江阮宁是将药引涂在了自已的身上,而后碰过圣旨的祁奕穿上龙袍耀武扬威,自然中毒最深!
其他人因为距离江阮宁较远,只是被毒晕罢了,他和祁奕才是必死无疑。
竟然就是如此简单的算计,竟然就坏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参破了事情来龙去脉的南阳王目眦尽裂,愤恨的伸手去掐江阮宁的脖子,他也算是一方枭雄,此时哪怕是中毒不浅也还能挣扎。
更重要的原因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江阮宁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南阳王猜的不错,她的确是藏毒在身,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到这里的。
那种毒药是她召集了灵州无数的医毒术士想出来的,将毒药浸润到布料之中,等适当的时机加入药引,便能瞬间让人丧命。
但她不会不知道南阳王的防备心,知道这个人恐怕不会乖乖碰自已献上的东西,所以最后打听之下,知道祁奕这个废王现在已经疯疯癫癫了,只有他最适合用来实现这一计划。
原本她的发髻里还有一支淬了剧毒的发簪,若是事情败露,她也要拼死一击,但那时候在这乱军之中,她大约还没来得及拔发簪就被乱刀砍死了吧。
若是到了那个地步,她的惨死也会激起灵州百姓背水一战的决心吧。
可事实上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她巧妙的利用了祁奕对皇位求而不得的执念,成功让他把毒药弥散到这群人身上。
而后趁着他们放松警惕下马参拜的时候,灵州军冲阵,杀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城外完全混乱的局面,昭示了她计划的成功,被成功激起反抗之心的灵州人,个个奋勇当先,恨不得将这群豺狼剥皮吸血,一时间竟把数量多于他们数倍的叛军压在下风。
“呜呜!噗!”
一直和江阮宁互掐的南阳王终于也毒发了,黑血从他口鼻中喷射而出,染红了那封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传位诏书。
69書吧
为其生,为其死,终究归于一抔黄土。
“你这个贱人.....你也要死!”
七窍流血的南阳王形如恶鬼,还能翻身狠狠掐住江阮宁的脖子,他知道江阮宁一定也中毒了,这种通过气味传递的剧毒根本难以配置解药,更何况她还孤注一掷的将最毒的药引涂抹在自已身上。
被死死掐住脖子的江阮宁,渐渐变得虚无的目光中,有的不是战场上的遍地狼烟,也不是眼前凶神恶煞的南阳王。
她看到的是雨后初晴的灿烂朝阳,看到的是灵州广阔如洗的碧空,她甚至回忆起了自已小时候陪母亲来灵州省亲,自由自在的仰躺在采莲船上随意飘荡的场景。
她真的很后悔,自已过去的数年间为什么桎梏在四角的天地里,都没有这样好好的看看这天地广阔,同时她也很抱歉,不能再陪允辛长大,还有,对那个人的愧疚。
她骗了魏策,灵州需要人断后,但是她不想魏策去做那个人,西北魏家满门已经因蔺朝含冤而死,她不想再逼魏策用命去做什么舍生取义的事。
所以她把人送走了,等魏策醒来时大概已经被自已的商队秘密送出了灵州,他们父子以后会隐姓埋名的好好活下去,魏策不必再勉强自已为朝廷卖命,也不需要再身不由已。
原本她是打算全身而退的啊,她也想去和他们父子重逢的,但是那太难了,她走不了了......
“阿宁!”
“阿宁——”
已经意识模糊的江阮宁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叫自已的名字,他的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让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是魏策吗?自已这是痛到产生幻觉了?
被抱起来的江阮宁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是魏策那张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英俊潇洒的脸,此时却是格外的清晰。
“阿宁别怕,我来了,援军来了!”
魏策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江阮宁,不去管身后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也不去管旁边急需制服的叛军将领。
他的眼里现在只有怀里的女人,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魏策拼命的把解药往她的嘴里送。
当他从马车上醒来时,看到身边只有儿子,他就知道江阮宁要去做什么了。
她无法弃满城的灵州百姓于不顾,所以选择了留下来反戈一击,但却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已和孩子送走了。
“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个傻子!”
看到他这样子,江阮宁想说点什么的,但随着她的呼吸,口鼻中只能涌出大量的毒血,染红了她身上美丽的衣裙,绚烂得如同一朵绽放到极致的夏末荼蘼。
“魏策,咳咳咳....我记得你的,我十四岁时,那天下午,我记得你的......”
江阮宁紧紧握着魏策的手掌,试图记住这最后炙热的温度,她语无伦次的说道。
那场初遇,不只是魏策记了很多年,她也记住了那个特别的男人,要不是那样,她怎么可能答应嫁到魏家,怎么会在那里守了那么多年。
她只不过是在被辜负之后,将心深深的藏了起来,但是她绝不是没有爱过魏策。
“那些都不重要了,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去找郎中!”
魏策抱着人穿过重重的杀戮的战场,身边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了一样。
江阮宁把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胸口,嘴角含笑,终于沉沉睡去。
梦里她还是那个戴着花冠,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坐在锦云坊花木掩映的秋千上,看着面前冷冰冰的男人。
在上京城见惯了他这个年纪的各种纨绔子弟,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仿佛浸透寒冰的眼睛,让江阮宁第一次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
她双手背在背后,绕着男人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就是这一问,让她记了这么多年,让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毕竟谁知道世间每一次偶然的相遇,静水流深之后,终将酿成恒久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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