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符红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无常不在的那些日子阿横吃尽了所有苦头……小的时候听小巷里的老人说,“人上辈子做的孽要用下辈子一生来偿还。”“我不知我上辈子造了天大的孽,这一世要用我一家子来偿还。”
无常得怪病花尽家财医治不见半点效果,我家阿横被别家未经世事少缺管教的孩子欺负……这份孽到了最后,将我与无常天涯永隔,行得我家娃娃苦苦不言,而如今 ,我也感上了无常一模样的怪病,“欠下得总归要还……”
我亲家与娘家的人都去的早,仿佛我与无常都是百年难遇的罪孽灾星,老天让我与无常相遇就像是降下无妄之灾克死了所有与我亲近之人,爹娘弥留之时曾言,“若世间万万苦恶皆由我儿女所承受,我俩愿化身石桥,受尽一切风雷妄灾,只求儿女安康此生。”
我夫离世前夜也言大同。
三年前,我夫病逝不久,我也同此病,我往后的一切,似乎已经明了…我只求我死后,我儿平安无事,安康此生,我愿替我儿承受一切灾厄……
“我愿母换子命,只求我儿不再受此厄孽!”
……
我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只是那时他还小,他的天地只有家里茅草屋那么小,一切被那座茅草屋限制,他能做的只有每天早早起来,去往三里外的泥菩萨庙,一次又一次得为我祈祷跪拜,愿我早日好起来……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就只有咱母子相依苦生,我若再离去,我儿怎办?我儿所行之事又怎办?“不求我儿为我,只求我儿苦行事,皆所益己身”。
可我的身子状况日渐败势……一日,他出门晚了,久未归家,我着急的看着窗外,希望他的身影能在窗台留影,然而许久之后,我仍是等不到我家孩子的身影,我开始担心他遇到坏人怎么办,被人欺负又怎办,想着想着,我便是责怪起他,只是对他担心更多,那份责怪慢慢转移到了我身上,徐徐聚增,“是啊!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每日都要去那泥菩萨庙…”
夜噬残阳,我拖着直不起的身子,向着泥菩萨庙,寻找我的孩子,横沟。
到了菩萨庙,我并未见到阿横,他不在此处相比去了他那处小方天地……一处罕少有人的巷道,不管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他总会那待上一阵。
小巷有两个入口,一大一小,我由小的入口进入,拐入巷角后,我看到阿横蹲背靠墙,将自己护起来,想来……他是受了很大委屈。当爹娘的见这一幕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我正欲上前时,只见大入口处折现出一道身影,我定睛一看,发现来之人是无常的师傅,温如玉,我称他为温叔。
他靠近阿横,蹲下身子,道:“又被欺负了?”
……
阿横不言。
“疼不疼?”
阿横摇头。
我见温叔在旁,我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退隐拐角处,静静目视着……如今想来,是我这娘当得不称职…,自家的孩子被欺负,受了委屈,哪怕我第一时间上前,在他的身边给予一丝安慰也好,而不是让别人来安慰,即使是无常的师傅也不行,我错了,错得称不上阿横的娘……
“唉”,温叔叹气,掀起阿横身上的衣物,衣物下掩盖着触目惊心的淤青,一时之间,我嘴发出了声,可好在温叔此时正拿着药酒往阿横身上涂抹,阿横的喊叫声将我的声音掩盖住……我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不能被他们注意到。
天色渐晚,阿横担心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家,家里还有位一直担心的娘,我若是此时出现在他眼前,那他该有多伤心啊!
当娘的,当到这份子上,在这世上兴许就我独一份。
“没大人的孩子总难免会被欺负,走吧,我送你回家”温叔开口。
……
阿横点头。
……
我也该快的回去了,否则阿横回去见不到我,会担心的……想着想着我两手撑住巷墙,绕着小道,拖着这具病身子,艰难往草屋赶去。那时的我,每走一步都是艰难,每走出一步,身子骨似乎就会在这一步路倒下…即便如此,仍要咬牙坚持下去不是?为了那份尚未出现的担心,为了我的孩子!
…
天幕徐徐暗沉时,我已满额冷汗,我虽疲惫不已,但…我还未到躺下的时候,毕竟我躺下已经够久了。
挽起衣袖擦汗,又大吐息几次,好让我的脸色没那么难看,驻足窗前片刻,窝外响起栏门被推开的声音,阿横到家,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娘,我回来了。”
忽而,我伏上床头,翻转身子趁着这小段时间将自己掩藏好,“哎,阿横回来了?”
“嗯·,娘…今日阿横又去吧拜菩萨了,娘的身子好些没?”阿横问。
我点头,掩饰,道:“…嗯,娘的身子现在好多了,娘要好好谢谢阿横,谢谢菩萨。”
阿横听后,欢天喜地,道:“娘,我就知道求菩萨是有用的!”
我招起手,阿横两步一脚上前,我摸着他的头,借机问,“阿横,你的脚怎么了?”
阿横听后,眼神慌促,微微低头,小一阵,同手相脚指向门外,道:“…我,我刚刚着急进门,磕着了…”孩子撒得慌,当爹娘总能一眼看出来,我看向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疼不疼?”
阿横摇头,笑呵着,‘不疼,阿横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话落,我有些失落,毕竟是谁也不愿听着自家孩子,向着自己撒起谎话来。
阿横注意到我的情绪稍有失落,当即脱离,跑到自己的床头前,取来那柄木剑,拔剑用着蹩脚滑稽的演技来了一场山主易剑的戏码,这出戏耍了许久,我也在阿横面前笑了许久。
“月儿墙角别样红?”阿横忽然问。
…
“睁睁两眼笑芙蓉”
……
那一日之后,阿横便不在去菩萨庙,换了副大人模样,学着别人东家放牛,西家染布工,这天当信差,那天当柴工……孩子在这个时候机会不多,兜兜转转都是那几份差事,日子长了那些差事便不再要人,阿横也渐渐找不到吃不起饭的差事……他空闲时就会往山上跑。
打闹是孩童的天性,一个孩子在年少时,该做便是尽情释放天性,绝不是整日为了活计,劳身动苦,说到底……是我这个娘当得不彻底,苦得我儿连最普常的打闹都未曾触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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